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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帳外一聲怒吼突然将我驚醒,隻聽外面有人用女真語和漢語交替着大叫道:
“快來人呐!别讓刺客逃跑了!!”
我立刻清醒站起身來了,揉了揉眼這才發現四周漆黑一片,不知何時篝火滅了,屋裡隻剩下小桌上的一盞馬燈。
借着昏暗恍惚的燈光我看見一個人影正站在床前,赤着膀子虎背熊腰一身肌肉虬結,那完美的肌肉線條和鋒利的下颚線不是甄子寅是誰?!
隻是他手裡怎麼握着把寒光熠熠的彎刀?刀上有血,正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在他腳邊躺着兩個渾身是血的人,或者說兩句屍體更為貼切。
我吓得目瞪口呆雙腿發軟動彈不得,突然感覺脖子右邊一陣寒意,一個魁梧大漢從後面鎖住我用冰冷的匕首抵上了我的脖子。
“奴耳哈赤!不想公主死就放下手中的刀!”
那人用标準的漢語威脅着對面的奴耳哈赤,嘴巴裡又是酒臭又是羊膻味兒可熏死我了。
我僵着身子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奴耳哈赤揮刀跨前一步笑道:
“他不過是我的一個奴隸,你以為我會在乎他的死活?敢用别人威脅我,雲吉,你還真是和你們可汗一樣愚蠢。”
原來是認識的老熟人啊!這就好辦了,我立馬舉手充滿求生欲的說:
“大家都是老熟人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都是誤會,誤會嘛!雲吉大哥,要不咱先把刀放下?刀劍無眼啊。”
雲吉一把攥住我不安分的小手怒道:
“少給老子放屁!橫豎都是死,不如拉一個墊背的!你怎麼……他娘的不是娘們兒?!”
雲吉粗糙有力的大手在我胸前一通亂摸,我那個尴尬又無語,知道老子是男的還吃我豆腐?!
“不都說了我不是公主嘛!雲吉大哥,你是想殺了公主嫁禍給可汗挑起皇帝和他的戰争吧?你這招可真夠損人不利己的!不過可惜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就是個小奴隸,主人才不會在乎我的死活。你家裡也有老婆孩子吧?你主子讓你替他賣命可想過你的家人?你就這麼死了可太不值了!”
雲吉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我識破他的詭計,一着急結巴道:
“你,你個小奴隸少在這胡說八道!我對可汗衷心耿耿死不足惜!奴耳哈赤!你一再侵犯我們契丹人的地盤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害得我們妻離子散流離失所!簡直比大明朝的狗皇帝還可惡!我作為契丹勇士絕對不會再讓你繼續作惡!!”
雲吉舉起匕首指着奴耳哈赤激動得渾身顫抖,我想趁亂逃跑卻被他攔腰抱着掙脫不開。
“你還在等什麼?反正橫豎都是死,不是說要拉個墊背的嗎?快點動手啊,你殺了他之後我再殺了你,省得影響我睡覺。”
奴耳哈赤跟看蝼蟻一樣不屑的看着我和我身後的雲吉,我心說艹尼瑪的狗日死秃驢!我的命就不是命?!虧了老子還在這鬥智鬥勇幫你拖延時間!!簡直良心狗肺泯滅人性!!
不對,他不是喝了我的特調烈性春藥嗎?不是說好的能悶倒驢嗎?!就他這清醒冷靜壯碩如牛的狀态哪裡像是被下了春藥?!就連喝醉酒的樣子也一點沒有啊!!
我正胡思亂想着,雲吉也早就在我和奴耳哈赤的兩面夾擊下方寸大亂,拿着匕首一會兒指着我一會兒指着他,來回一比劃就這麼在我脖子上劃出一血道口子!
我一疼頓時更害怕了,我可不想在成年前一天就做刀下亡魂啊!!
“奴耳哈赤!你再不松刀子我可真殺……他……”
我隻聽見撲哧一聲刀子捅進身體裡的聲音,緊接着一股血腥味兒竄入我的鼻子,雲吉那條拿着匕首的胳膊就這麼被生生挑斷了。
他搖搖晃晃的退後幾步,鮮血濺了我一臉一身。我大腦空白的看着奴耳哈赤,眼睜睜見着他唇角勾成一個詭異的弧度舉刀撲向雲吉,手起刀落,契丹勇士身首異處,腦袋跟摔爛的西瓜一樣滾落在地。
我望着牆壁上失去腦袋還在噴血的人影,顫栗的轉過身看向那個渾身染血的劊子手。
他的笑容很扭曲,就像是天生嗜血的惡魔,伸出舌頭陶醉的舔食着彎刀上的血液,然後朝地上啐了一口,腳踩着雲吉死不瞑目的腦袋冷笑,并罵了句我聽不懂的髒話。
我吓得魂兒都飛了,這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地獄魔王奴耳哈赤?我騙他這麼久到現在還能活着是不是該磕頭謝恩啊!
他單手提刀朝我走了過來,我覺得自己該拔腿就跑,可一來兩腿沒力,二來我也跑不過他的彎刀,隻好沒出息的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他擡手抹了抹我臉頰上的鮮血,歪了歪腦袋跟看耍猴兒一樣看着我說:
“這就吓哭了?你們漢人還真是慫包夯貨。”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吓出眼淚來,眨了眨眼卻把挂在眼皮上的血擠到了眼睛裡。我慌忙擡手去擦,他卻抓着我的手說:
“怎麼不吭聲了,你不是很能說嗎?”
說什麼?我現在連屁都不敢放一個!說鬼啊?我又擠了擠眼想要把血從眼睛裡擠出來,他卻打量着我的衣服調侃道:
“你這是想趁我睡着卷鋪蓋逃跑啊?行李都準備好了,還真是個不守信用的小混蛋,跟狐狸一樣狡詐。”
我頓時心裡一涼,完了!我馬上就要赴雲吉後塵一命嗚呼了!
他揪着我的衣領剛要舉刀,帳外突然闖進來兩名侍衛,押着一個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往地上一扔抱拳道:
“可汗!最後一個刺客抓住了!屬下當如何處置?”
奴耳哈赤大力松開我,我差點被他推倒在地。
“是耶律良材的人?”
“是!和地上死的這三人一起的。”
“哼!什麼耶律良材,簡直是耶律蠢材!”
奴耳哈赤用契丹語和趴在地上的那人說了幾句話,那人突然才擡起頭來,我這才發現他竟然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他驚恐的看着渾身是血的奴耳哈赤,在看到倒在血泊裡的同伴之後,激動得大喊大叫,剛爬起來就被侍衛一腳踹翻在地,一邊吐血一邊可憐巴巴的望着我。
我知道他想讓我救他,可我這顆項上人頭也是别在褲腰帶上啊!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麼救你?!
但是他那小狗狗一樣的眼神實在太可憐了,這麼小的孩子罪不至死吧?眼見着奴耳哈赤提刀就要取他首級,我心一橫沖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哀求道:
“可汗!他還是個孩子,當刺客肯定是被逼的!你今晚已經殺了夠多人了,能不能放過他?”
在場兩名侍衛一聽我向可汗幫敵人求情全都替我捏了把汗,我也是後悔自己的沖動。果然,奴耳哈赤冷漠的看着我說:
“你替他求情?一個想要殺我的戰俘?”
“他,他隻是個孩子。”
“孩子?我看你比他也大不了幾歲吧。”
我縮了縮脖子突然靈機一動:
“可汗,後天是我十八歲生日,你能不能把他送給我當生日禮物?反正他也回不去了,就讓他當個小奴隸伺候我吧?畢竟我還是大明朝的公主……”
我絕對是在冒險,不過奴耳哈赤好像聽進去了我的建議,挑了挑眉點頭道:
“好啊,既然是公主所求,我就送你這份生辰禮。”
“多謝可汗!可汗吉……祥……”
我話音未落,那把軍用彎刀就砍下了少年的腦袋。
腦袋跟皮球一樣在地上滾了幾滾終于落在我腳邊,少年大張着嘴用那雙驚恐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好像在大聲怒吼你為什麼不救我?!
我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地,滿臉是淚的奴視着奴耳哈赤,那張長着和我最愛的虎子哥一模一樣的臉,猶如噩夢般的臉。
“……你這個殘忍的瘋子……”我用顫抖的聲音咒罵出聲,他蹲在我面前揪住我的頭發目露兇光的說:
“斬草要除根,我若不殺他他就會殺我。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我情願變成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也不會等着被人反殺。這就是亂世王者生存之道。吾乃當世枭雄也,爾等草芥安知我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