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是誰?為什麼要來追你?!”我不解的看向烏恩珠,雖然我看不見,但我能清楚的辨明他所在的方向。
烏恩珠似乎用勁所有的力氣對我說:
“它是我兒時的噩夢!因為它,我才被族人視為不祥的妖怪!”
兒時的噩夢?這是什麼比喻?如果真是一場噩夢,為什麼會變成真實的怪物來殺人呢?
“你說的噩夢到底是什麼?它是你小時候就存在的怪物?”
烏恩珠深深歎了口氣說:“它是我的同胞妹妹。母親生下我的時候,我和她的胸口連在一起。她的頭發纏着我,母親和族長為了保我的命,把她從我身上割掉丢進河裡。她怨念太重化為山妖水鬼害死族人,族人說我與她是一體共生,隻要殺了我她也會死。母親為了救我,把我送進昆侖神宮成了王的奴隸。有人把我的事告訴了王,說我是害人的妖怪,族人全都是我身上的厲鬼殺的。所以我才被人折磨,才逃了出來。她是被我害死的,我對她有愧。現在她終于找到我了,她恨我,她一定會帶我走的。”
烏恩珠一口氣說完自己的身世,我聽得是荒誕離奇不敢相信。難道世界上真有妖魔鬼怪的存在嗎?可轉念一想自己都能穿越重生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想來烏恩珠也是個可憐人,從小到大飽受冷眼折磨,因為家人的重男輕女遺棄了他的雙胞胎妹妹,害他妹妹化作厲鬼殘害人命時時糾纏于他,更害得他也被當成妖邪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
可既然殺了他就能殺了妖怪妹妹,為什麼昆侖王不殺他?竟然還能任由他逃出王宮?
我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好揭人傷疤再繼續追問,隻能安慰的說:
“你沒有錯,錯的是你族人。她的死也不是因為你,而是你母親和族人的重男輕女。既然你妹妹害你,那說明她對你這個哥哥也沒有任何感情,你不必覺得對不起她。我這就跟努爾哈赤說明情況,讓他把你妹妹抓回來!你們兄妹之間有什麼誤會當衆說清楚,說不定矛盾就化解了!”
我說着便要下車,烏恩珠攔住我說:
“你不懂,我和她共用一個心髒,不是她死就是我活。我是代替她活的,我欠她一條命,她對我的仇恨永遠也不會化解。她是沖我來的,我已經多活了這麼多年,如果能用我的命換大家的命,就讓她殺了我吧。”
烏恩珠說罷徑自跳下馬車朝湖邊跑去,我心裡着急一邊大叫一邊也跌下馬車,守在車外的士兵扶住我說:
“賈公公!可汗讓我們好生保護你,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否則咱們的腦袋全都要搬家!”
“那你們去救薩滿!湖裡的妖怪是他妹妹!它要是死了薩滿也活不成!告訴可汗千萬别殺它!!”
我着急的大喊大叫,這時候那滿回來了,他攙着我來到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我急忙問他情況,他将刀放在地上對我說:
“那發妖果然厲害!滿湖都是頭發!我們已經有十幾個兄弟被拖下水再也沒上來過!你放心,大巫現在和可汗在一起很安全,我們已經用火把發妖控制了起來。”
“那他們現在在做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我抓着那滿的胳膊心急如焚,那滿摸了把臉說:
“大巫正在與發妖說話,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看上去那發妖比之前平靜了不少……不對!它用頭發纏住大巫的手腳把他拖到湖面上去了!可汗跳進湖裡去救他了!你在這等着,我去幫忙!!”
那滿提刀跑了,我剛想追上去就被兩個士兵一左一右強行按回地上坐着。
“賈公公,請你稍安勿躁。你若再跑,休怪屬下動粗了。”
……
我離湖水實在太遠了,什麼動靜都聽不見,我好幾次都想偷摸的跑過去,結果每一次都被抓了回來。
這時候我真狠自己是個無能的瞎子,一點兒也幫不上努爾哈赤的忙。我開始越來越擔心,腦補各種可怕的後果,努爾哈赤到底是會被水淹死還是被頭發給勒死?烏恩珠能否與妹妹化解仇恨勸她放下屠刀立起成佛?
我就這樣坐立不安焦急的等待着,半個時辰之後,努爾哈赤和衆人大笑着回來了,朝地上扔了個什麼東西,圓滾滾的滾到我腳下。我手欠去摸了一下,結果摸到一團頭發,吓得我慌忙縮回手擡頭驚恐的望着空氣。
“别怕!這就是那妖怪的腦袋,被我割了,送你玩玩兒。”
努爾哈赤心情大好的向我邀功,我聞言一下子跳起來震驚道:
“你真把她殺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薩滿的親妹妹?!殺了她薩滿也活不成了!薩滿呢?!烏恩珠在哪兒?!”
我跌跌撞撞的向前撲去,努爾哈赤用濕漉漉的身體接住我納悶道:
“你在說什麼胡話?那妖怪怎麼會是他的妹妹?他還活得好好的!正跪在湖邊念經呢。”
我聞言松了口氣,卻又有些不相信,抓着努爾哈赤的胳膊說:
“你帶我去見薩滿!快!”
努爾哈赤扛着我來到湖岸,我摸到薩滿身邊,果然聽他在用母語念經禱告。我猜他是在為自己妹妹超度。
我确定他還活着,緊繃的神經總算是徹底放松下來。我站在旁邊靜靜等他念完經,還沒等我發問,就聽他主動說道:
“她找了我這麼多年,隻是想叫我一聲哥哥,再聽我叫她一聲妹妹。可惜了,她還沒聽到想聽的,腦袋就被人給砍了。”
我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遺憾惋惜哀怨。不過砍他妹妹腦袋的是救過他三命的努爾哈赤,雖然怨,幸好沒有恨。
我突然有些慶幸努爾哈赤斬立決,或許這對他們兄妹來說是最幹脆利索的最好的結局。妹妹早就在一出生的時候就死了,她早該投胎轉世的,不該化作厲鬼在世間遊蕩危害世人。
人各有命,這就是她的命,與其糾纏過去,不如放眼未來。
而對于烏恩珠來說,是妹妹賦予了他生命,如果他們兄妹二人注定隻能活一個,那他更應該背負着妹妹的希望,替對方更替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可我不明白的是,烏恩珠說他妹妹死了自己也活不成,那為什麼如今他還活得好好的?這是不是說明就算二人是共生關系,一方死了另一方也有生存的希望?是不是我和努爾哈赤也一樣?
這件事我打算私下偷偷和烏恩珠交流。既然他選擇了放下,我也不會再主動和任何人提起他與妹妹的過往。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發妖的頭顱被葬在了湖邊的一顆花樹下,烏恩珠為她立了塊無字碑。
他留了妹妹的一縷頭發編成手鍊戴在手腕上以為祭奠,也算是讓妹妹永遠陪在自己身邊了。
努爾哈赤回到馬車裡更換濕透的衣物,我有些郁悶的坐在旁邊回想着烏恩珠對我說的吃人心的事。
努爾哈赤見我發愣便問我:“怎麼了?還想發妖的事呢?它已經死了,再也沒法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