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熱水備好了。"青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沐浴更衣後,章遙換了一身素雅的淡青色衣裙,發髻簡單地挽起,隻插了一支白玉簪子。她坐在燈下,取出一封家書再次細讀,眉頭越皺越緊。
"夫人,晚膳已經準備好了,是在房裡用還是去前廳?"碧桃輕聲問道。
章遙收起書信:"就在房裡用吧。戰風他們可用過飯了?"
"回夫人,趙護衛說他們輪流用飯,會有人一直守在院外。"碧桃回答,"夫人放心,護衛們都很盡責。"
“都準備好了吧?”章遙計劃的是她今晚離開,碧桃替她留着這裡。
簡單用過晚膳後,章遙讓丫鬟們也都去休息,自己換下衣裳,碧桃很快便易容完畢,夜漸深,驿站裡安靜下來,隻有偶爾傳來的蟲鳴和遠處護衛巡邏的腳步聲。
章遙離開得很快,一切都會按照軌迹行駛,章遙快馬加鞭往京城方向回去,越是臨近,越是思念祖母,不由自主後悔當年為什麼不跟着祖母回到京城去,當初的意氣怎麼那麼高。
到達京城那日,天色陰晦,風卷着黃沙撲進城來。遠遠便望見城門守卒,這些年輕的守卒也是換了一批又一批,核對好通關文牒,馬車便碾過青石闆,往城裡去了。
沿街的鋪子多半換了招牌。從前賣糖糕的老王頭鋪面,如今懸着富貴珍珠行匾額;馬車停在一家酒樓前,那匾上"醉仙樓"三字金漆,裡頭跑堂的是個生面孔。
"客官用些什麼?"跑堂的賠着笑問。
章遙在最近在桌上坐下,要了一壺梨花白,跑堂卻道:"客官,我們酒樓沒有梨花白,客官可以看些其他的。"
章遙非笑似笑:“你隻管和掌櫃說,他知道的。”
跑堂覺得奇怪,但是也不敢多說,說不定是掌櫃的某位故人呢。
便如實告訴掌櫃,掌櫃聽聞,連忙迎進三樓的廂房。
“主家,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已經老去,小姐還是小小姐的時候,便是這裡的東家,多年過去了,她也一人沒有變。
章遙望着杯中浮動的月光,忽然想起出京城的前夜,也是在這張八仙桌上,他就在樓下,她看着他談笑風生,那時候他還是一個意氣少年,如今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更深時分,章遙站在舊宅門前。門環上新纏了紅綢——這宅子已賜給了新科狀元的侄兒。值夜的更夫敲着梆子經過,見有人影伫立,喝道:"什麼人!"
章遙轉身沒入黑暗,發出孤寂的輕響。更夫揉揉眼睛,隻見地上落着半片枯葉,被風推着,慢慢滾過前朝鋪就的禦街石闆。
黃昏,章府後院的梧桐樹下,偶有微風拂過,帶來一絲的清涼。七十餘歲的章老夫人坐在藤編的搖椅上,手中握着一把象牙柄的團扇,輕輕搖動。扇面上繡着精緻的牡丹花,随着她的動作在暮色中若隐若現。
"老夫人,您嘗嘗這新摘的蓮子。"丫鬟翠兒捧着一個青瓷小碟走來,碟中盛着幾顆剝好的蓮子,晶瑩剔透。
老夫人微微颔首,用銀簽挑起一顆放入口中,眯起了眼睛:"嗯,今年的蓮子倒是比往年的甜些,你說遙兒在幹嘛呢,幾個月沒有傳來書信了吧。"
"回老夫人,小姐那麼聰明,不用擔心小姐,說不定忙完陪您。"翠兒恭敬地回答,又為老夫人斟了一杯菊花茶。
老夫人"嗯"了一聲,目光投向遠處。夕陽的餘晖染紅了西邊的天空,照在她布滿皺紋卻依然端莊的臉上。她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對襟衫,衣襟上繡着暗紋的福字,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盤成一個簡單的圓髻,隻用一根玉簪固定。雖然年事已高,但那雙眼睛依然明亮有神,透着歲月沉澱下來的智慧。
"祖母!"一個的聲音從回廊處傳來,帶着陌生的風沙,穿過歲月的回廊回到祖母的身邊。
章老夫人愕然起身,翠兒連忙扶着的老夫人。
"遙兒,你怎麼不提前說你回來了。"老夫人嘴上責備,眼中卻滿是慈愛。她拍了拍身邊的石凳,"來,快讓祖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