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知道，術士這種職業裡，最先被淘汰掉的是哪種人？”六道骸問。

弗蘭看到六道骸難得嚴肅的表情，頓時乖覺，也不貧嘴了，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陣，道：“應該是笨蛋吧。“

六道骸不置可否，又問他的小弟子：“小櫻，你認為呢？”

春野櫻讷讷道：“我覺得是不夠勤奮的人……”

“你們都答錯了。”六道骸搖了搖頭。

“最先被淘汰掉的，并非笨人，也非懶人，而是那些狂妄自大、盲目自信，缺乏審慎思考的術士。”

“活得好的最後赢家，往往都是謹小慎微的人，或者被大衆所瞧不起的膽小鬼。”

兩位弟子表情各異，但都若有所思的樣子。

六道骸留給弟子們幾分鐘思考的時間，又繼續道：“所謂害怕之心，就是恐懼感。”

“對受傷的恐懼感，對死亡的恐懼感，對事物的恐懼感，對一切未知事物的恐懼感，以及對待每一位潛在敵人的恐懼感……”

“術士日常應當保持謹慎，任何時候都要學會給自己留好後路，避免因為輕敵而遭受慘重損失。”

“倘若過于狂妄，失去了冷靜看待周圍一切的眼光，最終下場都好不到哪裡去。”

雖然師父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盯着她看。

但春野櫻很清楚，師父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意圖點醒自己。

她羞愧地抱緊雙臂，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

自己真是犯了不少錯誤……

先是因為接二連三的進步而膨脹，松懈了近來的修行。

緊接着，又因對自己天賦實力的過度自負，在還未摸清師兄弗蘭具體實力的情況下，就躍躍欲試想要與他對戰，盲目相信一定可以打赢對方。

那個時候，春野櫻甚至都沒想起來，她還根本沒什麼實戰經驗呢。

所以……之後的她，才會那麼狼狽。

如果剛才的戰鬥，真的需要實打實拼上性命，她這會兒怕是早已去往輪回了。

“小櫻，通過這場戰鬥，想必你已經領略到了和對死亡的恐懼了吧？”

春野櫻輕輕點了點頭。

六道骸：“這很好，說明你仍然擁有‘害怕之心’。”

“有些時候，懼怕并不可恥，這是人類趨利避害的本性。逃避也不完全算可恥，作為術士，更加謹慎地對待敵人，以保全自身為底線，才有翻盤的機會。”

“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保持畏懼和謙卑，才有可能在幻術一道走得更加長遠。”

“弟子明白了。”春野櫻連忙說。

弗蘭則表情淡淡，看起來沒什麼反應。

六道骸頓了頓，又道：“至于成為優秀術士的第二個條件，是演技。”

“任何時候，術士都盡量别讓對手察覺到自己的慌亂。無論真實情況如何，切莫輕易暴露自己。”

“弱小者，要學會虛張聲勢，讓敵人摸不清自己的底細；強大者，可以僞裝虛弱，以此來迷惑對手，使其放松警惕。”

“最後一個條件，是……驕傲。”

驕傲？

春野櫻微愣。

她問：“師父，您說的驕傲，不是和第一個條件‘害怕之心’矛盾了嗎？”

“并沒有矛盾。驕傲和傲慢，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術士應當有自己的驕傲，這裡的驕傲，指的是傲岸之骨，而非妄尊自大的态度。”

“絕不卑躬屈膝，絕不奴顔媚色，絕不輕易折斷自己的脊梁。即便日常以保全自身為前提，可若遇上不得不戰鬥到底的情況，應當勉勵迎擊，戰鬥至最後一刻。”

春野櫻：“那……什麼樣的，才叫不得不戰鬥到底的情況？”

六道骸勾唇笑了笑，并未解釋清楚，反而說：“待到以後，你們自己領悟。”

春野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管她當下有沒有完全明白師父說的話，至少，算是将它們牢牢記在了心間。

望着徒弟乖巧的模樣。

六道骸面色稍霁，心想，看在這孩子聽得認真、認錯态度也良好的份上，之前她的小毛病，他便不多計較了。

他怕春野櫻因首戰失敗而喪氣，又道：“小櫻，你雖然是第一次以術士身份進行實戰，但表現并不算糟糕，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隻是輸在經驗不夠豐富。”

春野櫻松了口氣，緊接着便聽六道骸安排到：“弗蘭，以後我會随時喊你來這裡，和你的師妹做對戰訓練。之後的對戰，點到為止即可。”

“好——吧。”

弗蘭有氣無力地應了聲，顯然是沒想到，自己的打工人之路還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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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春野櫻重新調整了自己的心态。

她經曆過漫長的人生低谷，從性格懦弱，被霸淩被嘲笑輕視，到努力變成不好惹的樣子，私下裡仍然自我質疑，憧憬着身邊友人的一切。

也迎來了遲到的上坡路，讓身邊衆人改觀，被師長肯定，被同學羨慕嫉妒，短暫擁有了“身為天才，傲視一切”的奇妙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