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琳達小的時候,鄰裡都稱她為快活的小精靈。雖然她的生活在五年前發生了一番大動蕩,但是被梅蘭妮收留并安頓下來之後,她的歡笑漸漸地又多了起來。一方面,為了掩飾她不體面的财源,這是必需的。因為,表面上看,她過着跟從前差不多的生活,繼續上學、繼續學音樂,如果說已被父母抛棄,那就免不了讓人質疑,哪裡來的學費和生活費?尤其是缪斯學園的學費還不低。所以,她的對外身份必須仍是有父母關愛的幸福孩子。
另一方面,碧琳達對父母曾經給予她的寵愛不再留戀了,也許憑借自己的音樂天賦和努力,并不需要一直困在貧民窟。她有時甚至慶幸不用走父母安排好的道路了;關于那條路,小時候隻知道王子的諸般好,經曆一些變故,她才懂得,女方也要具備諸多的條件,才有機會獲得王子的垂青,連自己作為受害者的意外事件都能使她喪失資格,因為失去了女孩最珍貴的東西。對此,她越想越覺得無聊,隻有待價而沽的貨物才存在貶值的問題。這樣一來,她的心境煥然一新,不再自怨自艾了,表面上假裝開心的小把戲被擱置起來,極少用得到了。
不過今天例外。
在校園裡遇到艾奧裡亞那天,潘老師撞見了碧琳達用自己的小提琴練習。今天的樂隊活動之後,潘單獨找她,談了小提琴的質量問題。
碧琳達辯解:“我的琴隻是練習用的,演出用樂隊的琴,音色會好的。”
潘說:“質量低劣的練習琴是還不能演出的初學者用的。哪有練習和演出用不同的琴的?你的技藝都要在跟樂器配合的基礎上練習。你平時拿那麼差的琴練習,怎麼提高呢?”
碧琳達閉口不言了。以前她用同一把琴既練習又演出,對一般中學的樂隊來說,她的中檔小提琴足夠好了。來到缪斯學園,她的琴顯得太差了,對比之下,自己也感覺到練習的事倍功半。
此後,碧琳達像丢了魂似的茫然不知所措。她快樂的靈魂全靠對未來充滿希望,可是,如果琴技再也不能進步,未來還能指望什麼?
放學整理書包時,連若漪都看出她不太對勁,說:“我覺得你笑得像演戲,并且是演技拙劣的那種。”
碧琳達稍微自然地苦笑了一下,說:“我知道,所以我演配角。”
“啊,真是演戲!你怎麼啦?社團活動之前還不是這個樣子。”
“餓得沒精神了,要趕快回家吃飯了。”
碧琳達敷衍說,其實根本沒胃口,心心念念隻有買不起的高檔小提琴。忽然,一個念頭閃現在她腦海裡,仿佛一線曙光。
離開學校,她并沒有直接回家,先去拜訪了夏洛特。這位朋友最近發了一筆意外之财,碧琳達總覺得幸運不可複制,未曾打聽過此事的細節,現在卻被激起了極大的興趣……
誰知,梅蘭妮因為跟導師會面,回家更晚。
她一進門,瞧見碧琳達坐在梳妝台前,差不多準備好要上街的樣子,驚訝地問:“你都吃完飯要出發了?不是說我回家順路買晚飯嗎?”
她從紙袋裡拿出兩個盒飯。
碧琳達說:“我沒事幹就先化妝了,留着口紅,等吃了飯再塗呢。”
梅蘭妮奇怪地問:“怎麼忽然這麼閑了?”
碧琳達通常會趁午休和課間做一些作業,但是就算做完了,練小提琴也是非常花時間的事,隻有嫌時間不夠用,沒事幹可真是第一次聽她說。
碧琳達一邊把盒飯放進微波爐加熱,一邊把潘的意思說了一遍,黯然總結說:“所以,現在練琴沒有用了。”
梅蘭妮感歎:“學音樂可真夠燒錢的,好不容易才把你的學費湊齊……”
她是非法移民丢下的孩子,小時候在粗俗的環境裡長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會考慮别人的感受。如今她學業優異完全不是因為有教養,而是改變貧窮處境的願望特别強烈,加上身體結實、精力充沛。
碧琳達聽了很難過,對姐姐來說,她是一個燒錢的累贅,更拿定主意這次獨自解決難題,說:“我會自己想辦法的。不,其實已經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梅蘭妮好奇地問,打量着碧琳達,沒錯,她是要去掙錢了,不過那是她們維持生計經常要做的事,一時也攢不出很多。
她一納悶,把饑腸咕噜的感覺抛之腦後。碧琳達把盒飯和勺子拿過來,兩人才邊吃邊說。
碧琳達說:“聽說,有一位經常光顧亞裡士多德街的小哥,非常闊氣。”
“是不是那個叫星……”
“星祿。”
“對,是這個怪怪的名字,不像歐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