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褲子脫了,我看看。”
“這、這怎麼能!”諸明月羞怒交加,活像被她這個登徒子戲弄一般,“我與你萍水相逢,雖受你救命之恩,也不是這樣不知廉恥的男人!我清清白白,怎可随意将私密之處裸露給你一個女子看……”
胡疊叫他說得一愣,繼而撫掌大笑,口中含糊地複述他那話中兩個“不知廉恥”“清清白白”,前仰後合地渾說一氣:“諸大人真是好一個清白的守貞男子,我這鄉野之婦前些日子剛死了男人寂寞得很,看你面如傅粉,生得如此美貌可人,就讓我娶了來罷!你受這樣的傷,又瘦弱白嫩,以後手無縛雞之力與廢人何異?我有一把子力氣能養家不嫌你無能,也省得替你看傷還得管你那清白不清白的,這就将你糟蹋了便是!”
諸明月吓得一縮,面色蒼白,将她這話當真,淚流滿面,抽泣不止:“我不知為何遭此大難,又讓你這虎狼之人搭救,但叫我白白在這荒山野地等死,我也不能心甘情願。想來,隻能委身于你……你這樣說,我卻也聽出你是有擔當的,我即便如今不喜歡你……”
他頓了頓,抹把臉,勉強道:“我與你成親後,也是你夫婿,會敬你愛你,與你同甘共苦,好吧……我們這樣說定,我這就脫了給你瞧傷。”
胡疊聽得險些仰倒,隻想來日諸明月腦子清醒憶起自己這番掏心掏肺的話該作何反應:“我們說定什麼?”
“你說與我成親呀,你不是……你是要食言?”
“你這死心眼。”胡疊心道,這事一時難以了結,她絕不願聽他之後日日念叨什麼男女有别,何況逗他結親隻是随口一說,并不打算假戲真做,“好罷,我勉為其難收了你,快快脫下褲子。”
諸明月一面說“怎麼是勉為其難”一面左手扯腰帶,胡疊看半晌也不見他整明白,“呔”的一聲拍開他:“隻覺得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麼脫褲子也不會,哭什麼?不許哭!你哭得口幹還得我去找水!”
胡疊曆經波折終于研究起諸明月的腿,見左小腿已經腫脹不堪,膚色有異,知道傷了骨頭,雙手摸索着替他複了位。随後在懷裡掏掏找出把短匕,外袍底上撕個布條,三兩下替他綁上。這一通做下來諸明月已是雙目無神,胡疊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疼死了麼?我給你埋土裡省事。”
諸明月又要哭,卻不敢再哭,順着她的力氣趴到她背上,左手緊緊環住她,右臂耷拉着:“你不要總這樣同我講話。”
“那我怎樣同你講話?”
“我們不是要成親的嗎?未婚夫妻不說鹣鲽情深,不也該相敬如賓嗎?你這樣兇神惡煞,我怎麼喜歡你呢。”
“你這隻有臉看着好看的,不說不知心,還挑三揀四,要我好聲好氣?”
“……”
諸明月沉默片刻,腦子忽然轉過來:“為何看腿要脫褲子?有匕首,不可以削掉下邊嗎?你戲弄我麼?”
“削掉了你穿褲子不就露半截腿?難看不難看。”
“也有道理。”
但此時胡疊眼底也閃過一絲疑惑。為何不将褲腿捋起來?她飛快思索過後肯定,不是她一時忘了,是戲弄諸明月确實有趣,誰叫他将她當洪水猛獸。
諸明月此刻暈乎乎,趴在她背上,貼着她身子,她結實的薄肌藏着力氣,一隻手擡着他一條腿,另一隻手還牽着馬。處事遊刃有餘,笑聲大如驚雷,諸明月心中隐隐覺得他少有接觸這樣的女子,但這感覺絕稱不上讨厭。
那大腿被火燎了一般。
他悄悄将臉往下埋了埋,露在外的耳根子泛着紅,聽她出聲:“燒起來了?這麼燙。”便回道:“我好着。”
終于找到個山洞,裡頭漆黑一片,但沒甚潮氣,胡疊放下他,拿火折子一照,見地上遺留些燃燒的灰燼和散落的木頭,知曉有打獵的待過,便打算在此停留。
她将馬系在外邊,攏着柴火聚起來,點出一個小火堆,外袍鋪在地上,長歎一聲坐下去。
諸明月以手撐地往她那挪挪:“怎麼了?”
胡疊又開始混說:“娶了個不頂用的夫婿覺得未來無望吧。”其實是原本隻想找着屍體幾日就能回京享受奢靡生活,結果如今要風餐露宿,還得為這個總為難她的仇人出去尋找吃食。幸虧是個傻的,若是原先那個,動辄刺她幾聲,怕已經被她抹了脖子。不過太後娘娘看重他,她想來也免不了牢獄之災,那得請師父去求求情……
諸明月道:“我會快些好起來,我識字,到時候去山外,我也謀生計,必不讓你一個人受累。”
火光映在他眼中,看着明亮得很,胡疊聽他這轉了性的體貼話,戲谑道:“長得屬實不錯,我養你未嘗不可呢。”
他仿佛覺得有些羞澀,低下頭,卻想起什麼,又望向她:“你還不曾說你叫什麼呢。”
“胡疊。”
“蝴蝶?”
胡疊以手支頤,道:“四時更疊那個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