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份工作被推脫到我的手中,但我其實并沒有很多不甘願,比起遣婆的尖酸刻薄,我更喜歡戀姬的壞脾氣。她的任性更像是小姑娘的任性,仿佛生來就被人寵愛着,頤指氣使,理所當然。
推門進去時我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一些劈頭蓋臉的責罵——她厭惡醜陋的人而我确實長得有礙觀瞻。我已經做好了她會說很多過分言辭的心理準備,然而她并沒有,她隻是無視我,但這無視與我也沒有關系,無論進來的是哪一個人或許都會得到同樣的結果,她隻是過于專注地看着眼前的那個男人,無暇顧及周遭的每一個人。
我關上門跪坐在門關,兩個人沒有分毫反應,他們仿佛将我當做了一個死人,而我隔着絲質的屏風看着他們接吻,覺得這段時間或許會是我在荻本屋最自在的一段時間。
相比起接吻更像是戀姬單方面的親近,我很難象花魁會有如此生疏的反應,遊女在男女之事上經過教導,而花魁尤甚,她們應當遊刃有餘,哪怕青澀也是表演出恰到好處的青澀,而戀姬的動作更像是一隻小狗,雖然是親吻卻與情欲并無關系,隻是滿懷喜愛地蹭上去親吻舔舐,而她對面的那個人也隻是平靜地看着她,有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的縱容。
我的心在那種眼神中突然鼓噪起來。
那是本來應該死掉的東西,在花街這樣的地方沒有心才可以活得更好,我在被賣入花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個道理,此刻那顆心卻全然不聽我的指揮,隻兀自在他們親吻時發出的水聲中,一下一下歡快地複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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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看得很認真。”回過神時戀姬已經出現在我的面前,兩根手指鉗住我的臉,她手指纖細修長,但力氣實在很大,我經年做雜物已經練出一身力氣,此刻竟然掙脫不得。
爾後她笑起來,不是作為花魁時虛假的笑,比那更猙獰,也更真實美麗得多。
“哎呀哎呀。”她這樣說:“你看得那麼認真,是也想要加入進來麼?可惜歐尼醬是我一個人的,不可能分享給你哦。而且你長得這麼醜陋,味道一定不好,哪怕作為食物也不合格呢。”
然後她手上的力氣松開,将我甩到一邊去了。
“您是鬼嗎?”吉原花街并不乏惡鬼的傳說,我從地上爬起來,這樣詢問她,理所當然并沒有得到回答。
“其實也不一定。”我想了想對她說:“有些食物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味道卻很不錯。”
“你是在向我推銷你自己嗎?”戀姬挑眉問道。
顯然如此。
我既然在這裡活過來,也該在這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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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我們談起愛情,那是潰爛與美麗相兼的東西,而我要用盡我人生所有美麗的部分,從腐爛中掙紮出來,才好去完完整整愛一個人,世人會憎恨我在腐爛中沾染上的淤泥,而妓夫君和堕姬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