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恩随行的貼身助理平時都是受她小姨的授意行事,為人性格直率,是沈汀漪為數不多在組裡能聊幾句話的人。
此時助理卻顯得比較強勢,直接提醒說:“這件衣服的感覺不适合您現在的人設定位,還是換一件吧。”
李思恩拿起剛換下的那件不舍得放下,即使上半身的衣料緊貼腰線,穿在身上感覺拘束,她也仍是喜歡這件的花色。
正對着一排衣服發呆時,回頭看到沈汀漪換好衣服走出來,雙襟竹紋繡扣的青色旗袍端莊素雅,隻是麓皮絨面的布料看起來厚重,加上她本來就很瘦,穿起來更不顯身材。
李思恩笑着說:“好看是好看,會不會太素了。”
“換一件吧,這件不收腰,我穿起來太平了。”她手撫在胸口說道。
大家聽了她的比喻都跟着笑起來,造型師轉到她身側觀察片刻,說道:“可以加個外搭。”
一語驚醒夢中人,李思恩拍手說道:“對哦,那我就穿這件紅的,加個外搭協調一下不就好了嘛。”
景區緊急收拾完主幹道上的積雪,導演帶人重新規劃好拍攝流程,下午衆人陸續乘車到達場地。
斜陽高照,灰白的磚牆宅院莊重矗立,屋檐下挂着許多條冰淩,晶瑩剔透。沿路的樹枝上披着一層皚皚白雪,在寂靜的園中巋然不動,除了冬青和松柏,滿園不見其他生機顔色。
拍攝間隙,杜雲柯偷偷伸個懶腰,頗為傷感地小聲感歎:“看來今天得錄到半夜咯。”
他身穿一件群青暗紋長衫,斜襟紐扣處還别着一枚金懷表,長長的金屬鍊條垂下,氣質矜貴儒雅。
“沒讓你延期一天已經很好了。”程昭岸用手捂着小聲回他。
男士的頭發都像民國時期流行的那樣,用發膠梳成整齊的三七分,幾步開外都能看到發絲烏黑發亮。配上各自的裝束,每個人看起來都增了些許年紀,成熟穩重了不少。
然而偷懶時的站姿和手上不經意間的小動作還是會暴露出破綻。
杜雲柯噘着嘴重重點頭,以示認同。
最晚回來的李思恩懷裡抱着本子,低頭沿石頭小路進來,與往日興高采烈的模樣不同,她眉間微微蹙起,面色凝重,跨過門檻時扶住門邊,露出裙邊修長白皙的美腿,擡手間貂皮披肩滑落,曼妙身姿,盈盈細腰。
她最後還是執拗地選擇穿那件喜歡卻不算合身的旗袍。
原先站在門口看風景的幾個人見狀,擔憂地湊上前去詢問。
“沒事沒事,我穿的這雙鞋不太合腳。”
她彎膝翹起一隻腳,露出被綁帶磨破皮的腳踝,燦然一笑。
工作人員接過她手裡的本子,做最後的統計,不知是誰趁李思恩還沒坐下時給她遞來創可貼,沈汀漪起身把椅子讓給她。
伸手說道:“我幫你。”
李思恩衣服太緊,歪腰時肩肘拘束,大腿處的開叉還裸露出大片的肌膚。
她躲開手,大咧咧笑着說:“不用,漪漪姐,我自己就可以了。”
邊貼還邊抱怨說:“你還沒到的時候我就回來過,結果他們好心提醒我漏了一個院子沒去,那裡的開支明細沒記,我趕緊又跑一趟……”
“這樣大家的賬冊就都上交齊了,趁統計核對的時間裡,咱們最後一次錄集體的出場視頻。”
胖墩墩的導演笑呵呵地搓着雙手,帶着商量的語氣說:“這樣啊,因為是最後一次了,又趕上這個雪景特别美,所以安排了好幾個層次,分開出場,最後咱們在這個院前面打雪仗。”
剛要調度燈光師,導演突然想起什麼,轉過身來說:“當然要注意唯美一點,得拍起來好看,不要像那天晚上那樣啊。”
現場的人互相看看,會心大笑起來。程昭岸站在沈汀漪斜後方,注意到她的手搭在另一隻手腕上揉捏。
她通身都是純淨的米白色,珍珠提花倒大袖旗袍外罩了一件對襟立領小鬥篷,領口的一圈白毛绲邊襯得她雍容典雅。
見李思恩走開補妝,程昭岸悄悄走近沈汀漪身邊問她:“冷嗎?”
沈汀漪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回頭看他一眼,愣愣地搖頭。
想不明白怎麼會這麼問。
“我看你一直捂着手腕,是不是袖口太大,竄風進去凍得?”他無所謂地回應,嘴角笑得漫不經心。
瞬間沈汀漪恍然大悟,正想開口解釋,卻被遠處走來的場務大哥打斷。
“老師們,可以開始了嗎?秦老師得從回廊拐角那過來,沈老師坐屋裡就行。”
程昭岸禮貌地點頭應聲,回頭瞧她一眼,直到對方沒繼續說下去才邁步出去。杜雲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的,已經不見人影。
這間院落是半開放式的回廊結構,正屋門前的空地沿牆栽種了大片翠竹,南側是由人工挖的一方池塘,二者被檐廊從中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