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話也并不隻是一句輕飄飄的大道理。
因為葉小凡其實早就經曆過了能把一個人壓垮般的掙紮和絕望,可是這些事情終究困不住他的步伐。
丘大師面皮上好似抽動着笑了一下。有些怅然,也有些懷念,卻終究是難以釋懷。
“我隻有一個要求。”丘大師定定看向了蘇長安,沉吟了半天,随後神色複雜的緩緩開口說道,“小姑娘,我要你跟我下一局棋。你要是下赢了我,我就把棋盤送給你。”
蘇長安猛地回過神兒來:“那要是下不赢呢?”
丘大師眼睛一瞪:“下不赢就拿錢買。一萬兩白銀。少一個子都不賣。”
蘇長安瞅了葉小凡一眼,思緒終于再次回到了丘大師身上,點點頭開口:“丘大師都這麼讓步了。下局棋,也行的。”
丘大師去屋裡取了一盒落灰的棋子,蘇長安擺好了棋盤,搬了一個小馬紮坐下了。丘大師下棋之前,蘇長安忽然看着他說了一句。
“要不要平複一下心情再下?你現在心是亂的,隻怕會輸。”
丘大師一下子就怒了:“小娃娃,你看不起誰呢?下着下着心就定了。”
“哦。”蘇長安淡淡應了一聲,兩個人就這麼坐在髒亂的鐵匠鋪前面下起了棋來。
方寸棋盤上,兩人排兵厮殺。蘇長安這一次下棋跟上一次不同,低着頭隻顧下棋,一句話也不說。
丘大師想跟蘇長安說着什麼,卻見蘇長安頭也不擡的隻是盯着棋局,一句話也不回。仿佛眼中隻有那縱橫的經緯。
這副樣子一下子就讓丘大師想到了很多年前。
他在機關門裡并沒有吳六甲在機關術那麼厲害的天賦,事實上吳六甲那樣的天賦,世上又有幾個人有呢?
“三河。”有聲音笑着從回憶裡飄來。
他顫着眼皮看過去,就見尚未束發的吳六甲興沖沖地朝他走過來:“怎麼又躲來了這裡,跟我下一局棋去?”
邱三河從來不耐煩别人在他喝酒是時候打斷他,但吳六甲知道他悶着喝酒是手中機關的進度又卡了。他把他拉到屋子,堆得亂糟糟的屋子裡,是人行差一步踏錯就要送了命的機關。可同時也是能激發人想象的無數靈感。
“你這屋子哪還有地方下棋?到我屋裡去吧。”邱三河不需要吳六甲來激發他的靈感,吳六甲示意了幾次也就作罷了。
“嘿,可不是嘛!要不我就幹脆把棋具都放你屋裡得了。”
吳六甲也很喜歡下棋,他下棋的時候,就是蘇長安這樣眼裡再沒有其他的樣子。
下完棋,他總是說下棋可以讓他提高對機關術的思考,可邱三河卻并沒有感受到丁點兒。但是這麼多年了,他也一直陪着吳六甲下棋。
後來吳六甲做出了他最驕傲的一件機關作品,霸王甲。可是就是這件作品卻把機關門戳了個窟窿。
自己把這些年少得可憐的作品一個個賣了,可也補不上機關門的窟窿。原本說好的供應商在霸王甲始終賣不出去之後,忽然翻臉,機關門一下子欠債無數。
下着下着,蘇長安卻隻是認真沉浸在楚漢兩軍相争中,腦海中一步步推演想法,都是接下來雙方會碰撞出的無限可能。
一步算十步。
丘三河的臉色開始慎重了。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是不從什麼時候定下來的。也許從頭到尾都沒有定。蘇長安也并沒管。
一局棋下完,丘三河心神搖曳,棋盤上的棋局果然被将的死的不能再死。
一如每一個夜晚一燈如豆的屋裡,那棋盤上的死局。
丘三河陡然長歎一聲:“拿走吧拿走吧!也是和往事做一個了斷了。”
機關門分崩離析的那一天,最讓他接受不了的,一個是機關門分崩離析,一個是他怎麼也找不到躲起來的吳六甲。
他擡起手,掌心向外,無力的推了推。那是一個趕人走的手勢。
蘇長安認真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認真的福了一禮:多謝老闆。這才把棋子一個個撿回盒子裡,抱着棋盤上了葉小凡早就準備好的馬車。
她掀起車窗的簾子,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滄桑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