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高台之中,白紗之後琴弦空懸,有姑娘心思如潮翻湧,弦音不堪載。這姑娘便自然是被譽為琴中國手的風秋雨。
房門推開。
一雙眸子中秋水流傳,便落在了跟着侍女進來的司空長風身上。
她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面前的這位少年,随後微微皺眉:“你不是他。”
司空長風不解:“是誰?”
風秋雨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隻是又問道:“你來自未城?”
司空長風依舊一頭霧水:“未城?”
“你從哪裡來?”風秋雨又問道。
司空長風想了想,随後搖了搖頭:“不記得了。”他說的是實話,他自小就在各個城池流浪,最開始是在哪座城,他的确不記得了。
風秋雨微微皺眉:“你剛才的曲子是從哪裡學的?”
“不記得了。”司空長風又是搖頭。
“怎麼說什麼你都不記得了?你這人是記性不好,還是腦子有問題啊。”那風秋雨竟然一下子急了,惱怒地罵道。
司空長風也是愣了一下,随後苦笑了一下,努力回想了一下後說道:“應該是當初哪個同伴而行的旅人教我的。我自小流蕩在江南,這曲子聽着像江南的曲子,所以很喜歡。一路上經常會吹,方才聽姑娘所奏之曲正好是這個曲子,便忍不住跟着吹了一番。若有得罪,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風秋雨歎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我有個哥哥,也會用葉子吹這個曲子。我方才把你誤以為是他了,是我想多了。”
一些舊事久遠的回憶起來,風秋雨總忘不了那時候。
而那時候,她還不在天啟城,她還是風淩絕。
八年前,江南未城。
未城曾經是整個江南最風雅的城市之一,一直是遊吟的旅人們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在他們的叙述中,未城便代表着繁華、富饒與音樂。那裡有最好的酒家,最快的烈馬,和最棒的樂師。而觀月山莊卻是未城中最格格不入的地方,未城很喧嚣,可那裡卻很安靜。
據說莊主葉星辰隻是在某次旅途中偶爾經過未城,卻被這未城的月景所迷,竟不忍離去,在這裡建了一座名為“觀月”的山莊,便住了下來。
這是個很風雅的說法,可是風淩絕卻從來沒有看到葉星辰賞過月亮,他隻是每晚都會在月夜下舞劍,不發一言地在院子裡發了瘋的舞劍。這種時候,風淩絕都會很害怕,毫無來由的害怕。
她從小就沒有父母,葉星辰教她讀書練劍,卻很少同她說話。
她喚葉星辰師父,葉星辰卻叫她小姐。
有一天,葉星辰突然離開了,毫無聲息地就走了。一個月後,當風淩絕認為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的時候,他終于回來了,并且還帶來了一個衣衫破舊的少年。
雖然衣衫破舊,可是一雙眸子卻亮如北辰。
少年叫魏洛禮。
風淩絕很少踏出自己的院子,魏洛禮也從來不會前來打擾。兩個人就這樣平靜地度過了大半年的時光。
隻是某一日,風淩絕在奏琴的時候,發現窗外傳來了一個樂音,與她同奏。她一開始以為是弟子,可後來推開窗往外看去,才發現那個少年已經換下了破舊的衣衫,一身白衣如雪,坐在屋檐之上,朝着南方悠然地吹着葉子,那目光,似乎在望着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在看什麼?”風淩絕第一次和少年說話。
“我在看我的家。”少年這樣回答她。
風淩絕一愣:“你的家也在南訣嗎?”
“對,我的家在南訣。”少年收起了葉子,
“我總一天會回去的。”
未城的月色其實真的很美麗。少年坐在屋檐之上,仰頭望着這月色,隻是沒來由地想到了一句詩: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隻是,他突然聽到心中想到的這句詩被人看破了心思般地念了出來。
是風淩絕。
魏洛禮扭頭有些驚訝地望去時,卻是風淩絕已經從窗口跳了出來,站在自己的身後。臉上帶着流水般的盈盈笑意。
風淩絕輕輕地在魏洛禮身邊坐了下來。
“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少年語氣平靜。
風淩絕沉默了許久,最後歎了口氣,淡淡地說道:“我也是。”
“那我們以後就做家人吧。”
少年每日都勤學習劍,即便葉星辰出去的日子越來越多,往往一個月也回來兩三次,可他卻從來沒有懈怠過,當然,每日除了習劍,還得做飯,照顧他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妹妹”。而風淩絕不喜歡練武,每日隻練琴。
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一整年,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下去,風淩絕也沒覺得哪裡有不好。可終于有一日,葉星辰回來了,他說最後的機會終于來了,他這一次能絕對的把握刺殺南訣的皇帝,一旦刺殺成功,國内就會發動政變,到時候就會有人來接走風淩絕。
南訣的前朝公主。
于是葉星辰再度提着劍離開了,與他一同離開的,還有魏洛禮。
可他們終究沒有回來,也沒有來自南訣的人來接走風淩絕,隻有一輛來自北離天啟城的馬車停在了觀月山莊的門口,帶走了風淩絕。在路上風雨飄搖地走了一個月,便來到了百花樓。
司空長風聽出了風秋雨聲音中的傷感,撓了撓頭:“那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