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們可不要這麼快就忘了她啊。
重慶是座山城,路四通八達,又看不見頭的樓梯,在房子頂部道路,從頭頂上開過的汽車,還有随處可見的火鍋店。
山崎暮裡報完平安以後就直接把手機關機了,幹脆直接換了一個手機,和之前的人完全斷掉了聯系。她這些年沒少做事,靠着一手電腦技術自己賺了不少錢,這些錢夠她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了。
天是一樣的天,風格是一樣的風格,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山崎暮裡去找了自己曾經住的地方,去找了自己曾經工作的地方,去找了自己經常散步的公園,明明應該是在那裡的,但卻沒有。
“來客了,女娃兒就你一個人嗎?要給你朋友留個位置嗎?”
那家她去過很多次的火鍋店依然在這,不過無論是裝修風格還是布局沒有一個是一樣的,出來接客的也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就我一個人。”
女人詫異的打量了一眼山崎暮裡,攤着手開始引路,笑着說:“看你年紀不大,是外地人吧,來重慶旅遊的嗎?怎麼沒跟朋友一起來噻,一個人遊重慶怪無聊的。”
山崎暮裡指着自己歪了歪頭,“姐,不折不扣的本地人,在這生活了二十幾年,火鍋隻吃全辣。”
“重慶本地人啊,還真是看不出來。以往重慶的妹子我都能一眼看出來呢。”女老闆摸着下巴掃視了兩圈,“女娃你看着可不像在這生活了幾十年的。”
“......”
山崎暮裡啞然。
她實在是無話可說了,她确實不在這裡生活很多年了,但是真的有到能讓人一眼看出來的程度嗎?
回了重慶以後,山崎暮裡除了給家裡人發信息以外,再其他的人是一個沒聯系過。
夜晚的嘉陵江風很大,現在是十二月剛拔尖,但是吹過的風卻已經是有些刺骨的涼了。
山崎暮裡在這裡待了有小半個月了,念了很久的火鍋她已經吃了很多次了,懷念的景點也遊了個遍。一開始回到這裡的熱血和激動也是逐漸熄了下來。
因為除了這些東西她根本找不到一件熟悉的東西,找不到一個熟悉的人,就好像是編寫好的一串代碼一樣,亂序中透露着詭異的有序。
看起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真他媽是中邪了。”
山崎暮裡在之後幾天裡去報名參加了福利院的義工活動,她挑選的是一家比較荒僻的福利院,由于位置的問題,所以福利院的人手一直短缺,常年招收義工幫忙。
其實大部分的福利院的結構布局都是相似的,這個福利院也不例外。它的有些地方甚至已經荒棄了,莫名透露着一絲頹敗的氣息。
“不會哦,不會一直都這樣的,爸爸和媽媽會來接你的。”
這句話是從院長的嘴裡說出來的,還真是熟悉的可怕啊。
小孩果然是最好騙的,一句假話也能把他們哄得這麼開心。
福利院的環境雖然不怎麼好,但是好在的是不管是上層的院長還是做飯的阿姨對裡面的每一個小孩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山崎暮裡對她照顧的這幫小孩還是很上心的,帶着他們一塊兒玩,買一些小零食都是經常的事情。但是待的越久她卻越覺得由心底裡湧上來的窒息,無能為力的窒息感。
“我記得你說你叫葉玖對嗎?”院長站在了山崎暮裡的身邊,笑着看着面前嬉笑打鬧的小孩們,“這個名字應該不是真的吧?好多次叫你的時候,你都會愣上很久才會反應過來。”
......
山崎暮裡沉默了片刻,“您想多了,這個就是我的本名,我的名字就叫葉玖,瓊和玖的玖。”
院長眯着有些細紋的眼睛思考了片刻,微笑着說道:“你的父母真的是很愛你呢,名字代表的是美玉,是對你有很多的期盼吧。不過确實成為了一個不錯的姑娘呢,這麼多天願意來這裡一直幫忙的隻有你了。”
“嗯。”山崎暮裡冷然的移開了視線,“小朋友們都很可愛,我相信沒有人會不喜歡他們。院長您這麼好,孩子一定很懂事吧。”
“我沒有孩子。”院長绾了绾鬓角的碎發,“不過我很開心,因為他們就是我的孩子。我的願望就是他們以後能帶着希望成長下去。”
“人總該帶着點希望才能堅持下去吧。”
說得很有道理,但在山崎暮裡看來是狗屁不通。過于理想化的生活早晚有一天會被打碎,虛假的希望可不算希望。
“小姑娘,覺得孤單了就回家吧,你的樣子看起來可不像很開心的樣子。我這裡收留的是無家可歸的小孩,可不是離家出走的青少年。”
院長擡手拍了拍山崎暮裡的肩膀,“有時候想太多了可沒有好處,回頭看看,總有人等你。希望下次見面你能成為一個更好的大人,至少不要像現在一樣一個人。”
山崎暮裡捏着飄落下來的雪花搓了搓手指,感受到了冰冷的濕意以後把手縮回了袖子裡面,攏了攏外套轉身進了屋。
開始下雪了。
重慶下完了第一場初雪以後,山崎暮裡就回了日本。已經是來年的一月了,日本的學校這個時候正在放為期半月的寒假,寒假結束以後就是第三學期,也是國中的最後一個學期。
打開家門的時候,山崎女士正窩在沙發上看着狗血酸掉牙的愛情劇,聽到開門的聲音以後也隻是恹恹得叫了一聲:“宥人,今天怎麼那麼早回家?暮裡有聯系過你嗎?你說暮裡都出去那麼久了,怎麼還不知道回家啊。”
“哈喽,山崎女士,我回來了。”
山崎女士倏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瞪着眼睛看着山崎暮裡,山崎暮裡一臉無辜的回看着,順手扯下來脖子上圍着的圍巾,笑道:“不是我說啊,這部酸掉牙的電視劇你怎麼還在看啊,山崎女士你也該提升一下自己的品味了吧。”
山崎女士一下就黑了臉,蹬蹬上前兩步直接揪住了山崎暮裡的耳朵,“敢質疑你媽媽的品味?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山崎暮裡順理成章被山崎女士拎着耳朵教訓了一頓,尤其強調了她這段時間失聯的狀态,最後還裝了波受不了的可憐樣子。
“媽媽差點以為你被外面的風景迷住眼了,忘記了我這個沒人要沒人管的。”
後來回家的山崎宥人見到山崎暮裡以後似乎是輕松的笑了笑,不過還是闆着臉說了兩句:“好好休整一下,不可以再繼續放任下去了。記得去醫院複查,明天我讓司機送你過去。”
第二天在醫院作為一系列的檢查以後,山崎暮裡拎着一大袋子的診斷書藥有些昏昏欲睡了,她久違的想看看醫院天台上的那些養殖的綠植怎麼樣了,一直有人照料的話,會活得很好吧。
剛推開天台門,首先看到了一抹紫,那是同樣來檢查身體的幸村精市,此刻手上正拿着小水壺在給植物澆水。
幸村穿了一身駝色的大衣,一隻手還插在外套的口袋裡,笑得一臉溫柔,細心為天台上的綠植澆着水。
“好巧,幸村同學。”
“山崎桑的身體好些了嗎?聽說之前還是很嚴重的。”幸村微微側目看了一眼山崎暮裡,“無論如何,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山崎暮裡還挺詫異的,畢竟她和幸村見面都寥寥可數,幸村是怎麼了解到她的情況的。
幸村掩住了嘴輕咳了聲,慢悠悠的放下了手裡的水壺,“這些都是從迹部那裡得知的。在澳洲的時候,我和迹部是一個宿舍。迹部知道後也是相當的擔心你呢,你能撐過來,還真是相當厲害。”
“謝謝你的關心了,幸村同學。說說起來幸村同學才是很厲害,這麼一場大病以後依然站在球場上征戰世界杯,還真是讓人很佩服。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們獲得了冠軍。”
“每個人都會有無法舍棄的東西吧,總要有孤注一擲的勇氣。山崎桑也會有不想放棄的東西吧。”幸村攏了攏圍巾,笑容很淺,随手波弄了一下葉子,“因為有在意的東西或者是正在被在意,所以才會這麼努力。即使是這些盆栽,也是好好支撐到了現在。”
山崎暮裡默了默,還沒等她回什麼話,幸村已經轉身走進了門裡,背着身揮了揮手,“這裡的風還是太大了,山崎桑還是不要在這裡逗留太久為好哦。那麼再見,希望下次再見不要是在醫院了。”
後來山崎暮裡在天台也隻待了幾分鐘就走了,幸村說的那些話其實大概率是幸村說給他自己聽的,但也切切實實是她現在處境。
“這種男人還真是恐怖啊,溫柔刀,刀刀戳中要害。”山崎暮裡不由得腹诽。
看起來是精緻脆弱的藝術品,實際上卻是清醒自強的勁竹。病弱美人其實是吊炸天的大佬,這種反差還真是帶感。
在家又休整了兩周後,山崎暮裡回了學校。彼時第三學期已經開學了一周,此刻也正是上課的時間。
偌大的冰帝校園,冷冷清清的。隐約隻能聽到一點風聲,還有教學樓裡的人聲。
山崎暮裡拿着材料準備重新去提交自己的複學申請,到了校長辦公室的門口後撞上了從裡面開門走出來的迹部。
冰帝的駝色制服其實設計的很好,不論男女,都能很好展現身材的比例。迹部的頭發似乎是有些長了,有一兩绺垂落到了眼睛上方,不過依舊是好看的。
迹部愣了片刻,表情有些動容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先擡手把她的拉鍊往上提了提。
“真是個不華麗的女人,日本的冬天太冷了,不要又生病了。”
山崎暮裡眨了眨眼,有些煞風景的道:“這應該不是假發吧。”
......
迹部嘴角一抽,“如假包換,本大爺自己的頭發。”說完還扒拉一下自己的頭發。
“哈。”
“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是在逗本大爺嗎?”
山崎暮裡連忙搖了搖頭,“怎麼會怎麼活,太久不見了,我這是在關心你啊。”
“哼,本大爺相信你才是有問題。”迹部嘴上說的話不饒人,面上卻是帶着笑意的,“整理好了,記得部活時間來報道。”
“嗨嗨,謹遵部長大人教誨。”
“少給本大爺貧嘴了。”
“......”
日本的冬天确實很冷,但好像重慶的冬天更冷,她太怕冷了,所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