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在開口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能夠發出這麼扭曲的聲音。
“因為這是你的願望不是嗎?和我永遠在一起,這是你說的。”
系統不說話了,祂嘟囔一聲:你們倆真都有病。
太宰不信我,真心實意的愛戀着他,因為在确認關系後,我從未對他表現過占有欲,即使他對周遭的女性“示好”(當然我總覺得這是騷擾),即使他的信箱裡總是塞滿情書,我都不在意。
性格使然,我很忙。
也很能忍。
我一直在給他機會,給他喜歡上别人、給他離開我,和别人白頭偕老的機會。
卧室沒有開燈,這點黑暗于我而言微不足道,太宰熟睡的面孔是那樣讓人感到心安而可愛,我伸出手,撫摸他的面頰。
生死相連。
你害怕我在未來可能遇見的死而複生中再次失去對人間的興趣,所以利用我對你精神狀态的在意,讓我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一些是嗎?
“一樣啊,一樣的。”
能夠為我做到這一步,讓我實實在在地吃了一驚。
就是這種意外才能叫人覺得人生有趣。
但是,
“你得堅持得久一點。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帶着生的欲望和愛,來陪我走的更遠一些,别這麼快就堅持不住了。”
藍光覆蓋躺在床上的人的身體,太宰身上的傷痕逐漸愈合,我趴在床上,将他身上染血的繃帶和衣服換下去。
“責任心。”
原來如此,因為有我在,哪怕将來橫濱遇到危險,也認定我不會坐視不理,所以才放心大膽的去這樣做是嗎?
手指輕敲太宰的眉心,散發着耀眼光輝的金色小球,從其中浮現,呼吸燈般閃爍着。
怎麼看怎麼心虛。
我真是太縱容祂了。
“你就由着他瞎胡鬧?如果不是世界意識編織出劇本作為幌子,這種事情如果被發現,我要救你們可是非常費勁。”
【系統:……抱歉,但我實在沒有辦法阻攔。】
“1125号世界意識想要做什麼。”
金色小球晃來晃去,口吻有些含糊。
【系統:……祂想獲得解放,成為自由的存在。】
我看了祂一眼。
小球不動了。
【系統:我和您的系統是有溝通的,您托祂來讓我轉告宿主這次自己離開的會久一些,正巧宿主找到了一些方法可以來找您。】
【系統:我在和宿主綁定之前屬于協作關系,我是别的穿越者的系統,而宿主負責在我們的任務陷入瓶頸時提供幫助,而我提供他所需的道具。】
【系統:然而在來到這個世界的瞬間,我陷入了休眠。蘇醒過後,木已成舟,我和他已經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我也沒法上報……】
“要我誇誇你嗎?”
我笑了。
“不去上報當然沒錯,你要是上報了我就殺了你。”
“但,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不告訴我這件事?”
我扯過被子,将它蓋在太宰身上。
金色的小球僵在半空,我伸出手握住,輕輕揉捏着祂。
“你搞錯了一件事,是我,把你。派到太宰身邊的,我是你的上級,懂了嗎?”
指間微微用力,太宰的系統瑟縮着,不敢掙紮。
“鑒于這次你是被連累的,我放你一條生路。”
金色的碎片散落在半空,再松手,球體的光芒與先前相比顯得異常黯淡,我打了個響指,那些散落的如同星芒的能量彙聚成一條絲線貫穿祂的核心,與我腦海内的系統相連。
我冷漠的說:“但是,沒有下次了,我的耐心不是無限的,明白了嗎?”
我撫摸太宰的頭,按摩着他眉心的穴位,感受到他的思緒漸漸清明,我命令道:
“看着他,快要醒了告訴我。”
有些事情,我想問問織田作之助。
***
【這個世界,會是一切的終點。】
宛若瀕死野狗一般苟延殘喘的瘋子,嫉妒和惡意直白到醜陋,冬日烏鴉一樣喋喋不休,聒噪而讓人生厭。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選擇這裡嗎?】
【自以為拼盡全力獲得的幸福,實際上不過是一戳既散、幼兒耍弄泡泡機所造的幻影般的事物。】
【她什麼都不說,竟然是為了你啊。這種“體貼”,真是礙眼到讓我心寒啊。不過你真的以為這種情感是永恒的?她對你的這種在意,在漫步過無數個世界,遇見了無數個“我們”之後,就會像石頭風化成沙礫一般消磨掉。】
【何況——你害死她那麼多回呢?】
【她遲早不會選你的。】
這種事情像是午夜路燈一樣明晰,不過沒關系,自此以後我會是她永遠無法擺脫的選擇。
【一支鋼筆、百米高空、一柄匕首,造成的三聲墜響。就能夠讓她抛下一切,渾渾然無所謂。】
【縱使與生俱來的頭腦再過靈光,在我意識到一切之後,她什麼都不需要了。】
【于她而言,我不過是一把可以利用後,來了去餘生的刀罷了。】
既得利益者進行這種無病呻吟式的抱怨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無趣乏味的言論,充斥着自以為是的傲慢揣測。
像你這般殁于死寂裡的人,妄圖殺死我未免有些可笑,真是抱歉呢,我可不會淪落到你這種地步喔?
思緒依然粘稠混雜,卻逐漸清明,能夠感受到外在力量。恍然意識到沒忍住做了過分的事情,好在傷痕累累,會被縱容原諒。
想要的事物,拼盡全力哪怕被刺傷也要牢牢攥住,既然早晚都會逝去,那就豁出力氣,把他們延長。
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的人,做出這種掌握局勢的滑稽姿态還是免了吧。
雖然和你聊天很——抱歉還是無法違心說出“有意思”這樣的話。畢竟真是有些惡心,總之,完全不感謝你提供的辦法,現在我要把你對我造成的影響完~全~摒棄,不然她會生氣的。
我沒有死掉,她也不會放開我,你輸給我們了喔?
在地獄裡好好待着吧。
死者就别再開口說話啦?
***
頭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沙灘上細碎的貝殼和甯靜的海風。那曾經緊繃的神經,像是被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平。
太宰的眼睫微微顫動,難以忍受的痛楚逐漸平息,鸢色的眼眸驟然睜開。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邊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扭頭,沈庭榆握着他的手,正安靜的看着他。
太宰抿了抿唇,擡手摸上她的脖頸,原本光滑的肌膚上傳來些許凹凸的觸感,和一道細微的劃痕。
那是咬痕和玻璃剮蹭出的傷。
手腕被人握住,黑暗中,沈庭榆輕笑一聲。
“清醒了?”
太宰的眼神遊移着,感受到什麼,他的目光一滞:系統空間内被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道具,然而裝着屬于自己那枚戒指的戒指盒被帶走了。
系統小了好幾圈,顫顫巍巍的縮在角落裡。
太宰張口就來:“小榆,我好痛喔?”話一說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對,因為傷已經好了。
太宰立刻改口,“我的頭好痛,一定是他留給我情緒還有殘存。”
沈庭榆笑而不語,隻是安靜的看着他。
不知道為什麼,太宰感覺她的态度有些古怪。
“在你睡着的時候,我叨擾了一下織田作。”
“阿治。”
太宰的脊背猛的一僵。
黑暗中,沈庭榆的眼神裡含着笑意,她輕聲問詢。
“跳河,是怎麼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