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個人被揍後反而笑着說要請客,帶着我喝了最貴的酒,一度讓我以為他是受虐狂——直到我醒酒後發現太宰趁我醉酒哄騙我付的款。
「我可沒有說要我請喔?就麻煩前輩請客啦。」
據老闆所言:要不是錢不夠他甚至還想讓你把他之前賒的賬清了。
那段時間我差點以為自己要睡大街。
總之,今天,我又要和太宰治結伴而行了——實在太過悲痛的事情,然而這件委托實在棘手,雖然非常不叫人愉快,但不得不說沒他協助的話這件事情就會變得十分麻煩。
***
我在開車,太宰坐在副駕駛上一如反常的安靜,這讓我感到十分的不妙,異常的不妙,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太宰是不是又要搞事情了。
于是我找了個由頭發問:“你和佐佐城女士還有六藏少年說了什麼?軍警的審訊者告訴我她放棄了原有的想法,對于射傷六藏少年的事實供認不諱。”
太宰聞言掀起眼皮,那眼神讓我看不明白,太過複雜和斑駁。
“一些話術,加上那位小姐對你的别樣感情——雖然着實費了一番口舌。但出我意料,成功的非常快。我還以為有那樣頭腦的人對于自己的理念會異常固執己見才對?”
太宰的眼神望向虛無。
“人一旦有過身臨死境的體驗,一旦沾染了名為‘情感’的事物,就會做出改變。高興壞了吧國木田君?你這算是欠我人情了,前輩要記得請客喔?”
「國木田君,那才是對她而言唯一的救贖。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誰都沒有錯,最後導向了這個結果」
我握緊了方向盤,身側這個男人有着超脫于情感的理性,又在我誤以為佐佐城信子和六藏少年雙雙死亡後說出了這樣一番話,雖從相識起初我便知曉自己很難搞懂太宰,但不知為何,在發現這個人并沒有借用第三者的手置二人于徹底的死地時……
我似乎看見他展露了片刻别樣的内底。
他究竟為何改變了想法呢?
太宰治偏過頭,突然露出壞笑。
“國木田,你現在一定在想‘這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對吧?太好懂了。”
被他洞察心思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但我依然無法對此感到習慣,隻好吹胡子瞪眼,目視前方專心開我的車
這次的委托十分古怪,委托人無法聯系上自己的伴侶,且不知因何緣由堅信自己的伴侶遭受了詛咒,将會于四十八小時後死去。因此委托偵探社在這四十八小時内找到她的伴侶并解救對方。
然而關于她伴侶的信息,以及對方為何笃定自己的伴侶即将蒙害,對方語焉不詳,硬性要求見面詳談。自我加入偵探社以來見過了太多稀奇古怪的委托人,其中不免有難言之隐的達官顯貴,對此見怪不怪。
因此我和太宰正在開車去往委托人發來地址所在的位置。
身旁的太宰似乎來了興緻,開始像條泥鳅一樣不安分的扭動着。
“哎呀,哎呀。國木田君~明明很好奇的話為什麼不問呢?問我吧,反正才不是擔憂你會單身一輩子才這樣做的,畢竟在你得知對方的真面目後,就很難走到一起了。”
太宰面帶笑容。
“好遺憾喔?畢竟國木田君是一個标準到不行的、想要貫徹理想的‘好人’啊。”
“滋啦”,這是方向盤被我握緊後和指甲摩擦發出的聲響,但我并沒有感到有多氣憤,他說的并無道理。隐形犯罪者和武裝偵探社探員,截然相反的兩個身份,有些感情從一開始就注定走向悲劇。
“挖苦的話就免了吧,所以快說!”我堪稱是心平氣和地問出這句話,然而馬上我就為自己的這種平淡感到了悲哀。
等等,這不對吧。好可悲啊!我居然已經快被他氣習慣了嗎?!這種事情不要啊。
“欸,因為有趣啦。佐佐城女士在失去“延續愛人理想”的人生目标後會在迷惘中度過一生,六藏少年永遠活在失去父親的仇恨中。并且在未來會不斷試圖對佐佐城信子施以報複,或許某天他們就會重逢,然後一方就會死去,這發展不有趣嗎,這就是二人都存活的結果喔……痛痛痛!!”
猛地踩下刹車,太宰治的頭“铛”的一聲撞在了前擋風玻璃上,他抱怨般捂住額頭,開始不斷嘶氣。
目的地已經到了,那是距離元町公園極近的一座公寓,委托人遠遠站在公寓大樓下。是一名外貌古典的紅發女性,打扮幹練,皮膚白皙,鼻梁高挺,藍眼,标準歐洲人長相。
我開始找停車的位置。不打算理會太宰的話,隻是感到煩悶:因為他的話句句屬實。
或許這兩個人活下去,并不是最優解,甚至會釀就更大的悲劇。
可這件事情沒有最優解。
“國木田君,不會開車的話還不如交給我來開呢?”太宰治單手扶額,用堪稱幽怨的眼神望着我。
沒好的記憶突然充斥大腦,那是我第一次坐太宰治開的車,當時副駕駛上還有司機師傅,太宰用他簡直能夠把人胃和腸子颠倒過來的車技成功“擊殺”了我和司機,自此我立下誓言:絕無可能再讓他開第二次車。
挂擋,倒車。
提起這些事情我就來氣,于是我沒好氣地說:“少啰嗦了好嗎!讓你開車好叫委托人看我笑話?壓根就沒有人能在坐過你開的車後立刻就去工作好嗎?”
話一脫口我就意識到不對:暴露了!!
果不其然,太宰聞言放開了捂着額頭的手,眼睛“唰”一樣亮起來:“哎呀原來如此啊國木田君?那時你下車後,我說‘那麼趕緊去工作吧!’你很快就去了,結果當時是在硬挺着去工作嗎?不是吧不是吧?難道其實你是想休息一下啊~隻不過因為一直在車上說教我不好好工作所以不好意思開口?”
“真是不坦率欸國木田君?”
啊啊啊啊
我的忍耐到了極限了,終于把車停好,扭頭剛想去罵他,結果發現太宰安靜下來,突然沒頭沒尾般說了一句:“有的喔。”
不太好形容那一刻太宰的神情,但在看見後,莫名的我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直覺不能是罵人的話。
“那對方很厲害。”
結果最終我也隻能說出這點東西。
等下車後我才猛地回味過來:太宰還是沒解釋他為什麼改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