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仰躺在床上,卻并無睡意。
眼下的局勢對她無利。
宣璨野心勃勃,宣玖尚且年幼,即便有皇帝屬意,最後誰輸誰赢也不一定。景玉說得對,她不會因為看到宣玖繼位就笑着殉葬的。
穆安翻了個身,她之前猜測穆钰、周貴嫔和景玉在打複國的主意,現在靜下心來想想,晟國亡國十六年,一無軍隊二無能臣,單憑一個皇室男丁如何能複國?
從古至今從無亡國複辟的先例,可若不是為了複國,他們又和堂兄聯系做什麼?
她看得出景玉并沒有将全部事實告訴她,這個宦官一定是有自己的謀劃,她不能白白做了别人的棋子。
從前在郡主府時,穆錦和窦懷總是将她當做小孩看待,如今故人離散,這些東西她越快學會越能保護好自己和想保護的人。
第二日天色還早時,穆安睡得正迷糊,妙環急急忙忙将她叫起,說是來了内務太常那邊來了人。
穆安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狀況,身體就趕緊起身了。
那個内侍也不避諱,幹脆進了内殿,隔着一層紗簾道:“啟禀娘娘,陛下口谕,通知各宮明日前往太昭國寺參加祈福法會,請娘娘早做準備。”
“明日?為何這麼突然?”穆安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暈了。
“這就不知道了,奴還要去别的娘娘處通知,先告退了。”
腳步聲離遠,聽到這個消息穆安喜上心頭,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穆錦此刻正在大昭國寺,本以為此生無緣再見,偏偏就這麼巧。
等人走了,春棠上前一步悄聲說道:“婢子打聽到,好像是陛下做了一個夢,夢到真龍向西,怕對此番召國北上不利,所以臨時備了一場法事,宮中妃位以上的嫔妃都得去。”
真龍向西,北上不利,穆安回味着那日她在貞妃宮中午寐時做的夢。
穆安直起脊背,床前的紗簾讓屋内的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宣璨、小玖還有堂兄……亂世角逐,天命真的會應這幾人之一身上嗎。
翌日,穆安起了個大早。祈福祭祀的衣服昨日下午就送來了,這麼一套梳妝的流程下來較之她封妃那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京城到太昭寺路途并不遠,皇家的儀仗隊宛如一條流光溢彩的長龍,蜿蜒而出,所過之處,百姓們紛紛跪拜。
“怎麼不見貴妃娘娘?”穆安湊到貞妃耳畔小聲道。
召國後宮隻有四位妃位以上的嫔妃,還有破例前來的鄭昭儀和三公主宣珑,但卻不見地位最尊的的趙貴妃。
“聽說貴妃今日病了,祭祀主持的事交給了沈慶妃。”貞妃看起來有些失落,不知是因為沈慶妃排在她前頭還是因了皇嗣中獨獨少了五公主。
“怎麼不是太後?”穆安有些好奇,召國無後,貴妃代行皇後職,就算貴妃無暇平日裡協理六宮的也是王貞妃,怎麼突然輪到沈慶妃了。
貞妃笑了笑,似是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祭祀主持要一個時辰,太後年事已高身體吃不消的。沈慶妃的父親手裡捏着戶部,現在召國和北楚這戰打得是正需要錢的時候,還得多多倚仗他呢。”
穆安伸長了脖子看向遠處儀車上的女子。
慶妃的發絲被精心梳成繁複的發髻,上面點綴着幾朵牡丹樣式的珠翠,随着車行的輕微颠簸輕輕搖曳,好看的緊。周圍随行的宮女與侍衛們步伐整齊,神情肅穆,更添了幾分莊重之感。
她與慶妃沒有過交集,也不知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穆安隻與貞妃說了幾句話,剩下的時間都沉浸在說不定能見到穆錦的期待中。她今日特意戴了好多隻手镯在小臂上,都藏在袖子裡,若是能尋着機會塞給二姐姐那就最好不過了。
今日是皇家的祭典,時間匆忙,太昭寺并沒有太多多餘的布置。随着一聲悠長的鐘鳴,皇帝身着龍袍,頭戴冕冠,站在他身側偏後位置的是沈慶妃。
她們和太後還有其餘的官家女眷都站在外殿。穆安悄悄地環顧四周,盼望着能尋到二姐姐的身影,卻見着幾個男子姗姗來遲。
為首的正是宣璨,他身側的是穆安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四皇子宣珲和不曾見過的七皇子宣珏,小玖則是由嬷嬷抱着。
幾人在她們身側一一站定,宣璨在人群中一眼看見穆安,面帶笑意毫不避諱地盯着她。
穆安偏過頭不去理睬。
反而剛剛匆匆一瞥注意到七皇子,這孩子目前雖是身量不高卻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氣度,如今沈家得勢,宣珏也是不可小瞧了。
又是一聲悠遠的鐘鳴,衆人齊齊跪拜叩首。
皇帝先行插上一炷香,沈慶妃緊随其後,高台上的高僧開始念叨着冗長的經文。
外面日頭正熱,即便是她們站在陰涼處,穆安也被這繁瑣的吉服弄得渾身難受。
“娘娘請。”穆安身後的一個女子遞上一塊手帕。
穆安意識到自己怕是妝花了,便也笑着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