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這些時日,天已經漸漸黑了。
到了該入睡的時間,穆安卻久久沒有睡意。
她越想越覺得,即便自己真的向皇帝揭發貴妃的侄兒,皇帝也是不會信的。
太後應該也清楚這點。
隻是這是眼下她向太後表忠心的好機會,而陛下也會因此更加厭惡她。
夜裡,穆安察覺到身體逐漸燥熱。
她微微皺起眉頭,頭昏腦漲,心跳急促,好像全身的熱氣都聚集在胸口,無法散去。
額頭的汗水越積越多,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穆安知道自己這是發了高熱,她艱難地起身擡起手,将床頭的花瓶掃落到地上。
花瓶碎裂在地,在夜色中發出醒神的響聲。
不一會兒便傳來開門聲,妙環推開門,小心翼翼地喚她:“娘娘。”
穆安沒有力氣回答,隻是低低地呻吟了一聲,渾身的力氣幾乎被燒得抽離體内,隻剩下灼熱的痛感。
妙環看到她額頭上的汗珠滾落,臉色煞白,也是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床上人的額頭。
“娘娘發燒了,奴婢去找太醫。”妙環說罷,就忙急忙慌地跑開了。
不一會兒春棠和滿宮大大小小的宮人都候在一旁,春棠将屋内的燭火點燃又打濕了帕子覆在穆安額頭,又輕輕地擦拭她的臉龐。
穆安粗重地喘息着,一一掃過屋内的人,卻沒有見到景玉。
她中的是箭傷,雖說箭上無毒,可眼下發燒必定不是好事。
她難耐地忍着,等過了許久,妙環才帶着太醫匆匆趕來。
太醫見到她的臉色似是吃了一驚,立刻在她的頭部幾處穴位施針,穆安疼得直皺眉頭。
“我如何了?”穆安撐着眼皮盯着正在為她把脈的太醫。
“娘娘、娘娘這是受了外傷,傷了元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燒退下。”
穆安閉了閉眼,小聲問道:“可會有性命之憂?”
太醫頓了頓,“應當無礙。”
穆安淺笑,知道這是大夫一貫用的寬慰話。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了,外頭的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妙環去尋了不少雪水用帕子浸濕了來給穆安降溫。
穆安感受着渾身的難耐,有些憂心自己會不會就這樣交代在這裡了。
藥熬好後,端着藥進來的卻是王貞妃。她穿戴整齊,妝容精緻,并不像是夜裡匆匆趕來。
“貞妃姐姐?”穆安見了來人,難掩自己的詫異。
王貞妃笑笑,小勺舀起藥喂到穆安嘴邊,對一旁伺候的下人道:“你們先下去,我與怡妃有話要說。”
“這麼晚了,怎麼驚動了姐姐。”穆安眉頭微蹙,看向眼前人。
勺子磕在瓷碗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妹妹因我受累,我自然是要來看看的。”
穆安聞言十分不解,順着貞妃的動作飲下藥。
“我的五公主隻比你小一歲,說起來我的年紀都能給你當娘了。”貞妃邊說邊替她撩起垂下來的碎發,“妹妹與儀妃都是好樣貌,想必你們的母親也是生得極美。”
穆安不語,她已經對母親的相貌沒有印象了,隻是聽窦懷說,穆錦長得最像母親。
貞妃一勺一勺地喂着穆安喝藥,語氣不疾不徐,“我今天白日裡在你的香爐裡加了東西才害你重病一場。”
穆安聞言閉緊了嘴唇。
貞妃也将藥碗放下,“無論太後讓你做什麼你都别做,就這樣先好好地病一場吧,太醫看不出什麼的。”
“貞妃姐姐……”一時間穆安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我叫王蘊芝。”貞妃笑得娴靜溫和,糾正了穆安的稱呼。
“蘊芝姐姐……”穆安心中掀起一陣沒由的慌亂。
貞妃等到一直将手中藥悉數喂盡了才道:“那日你來我宮中午寐,燃的香叫黃粱夢。”
穆安立刻想到她初次去拜見太後那天在貞妃宮中小睡了一會兒,夢見了自己到了天宮,一條金龍從她身體穿過。
“抱歉,我趁你睡着了無意識時一一盼問了你的夢境。”
穆安很是詫異,貞妃居然懂得探夢之術,怪不得她與自己相處時總有一些古怪。
“我知你不是池中物,這是夢也是你命數。我無力,但希望你可以盡全力去争一争,雖是弱女子,可未必會輸。”
“隻希望若有一天,你能替我護好五公主。”
燭火映得貞妃的眸子隐隐發亮,穆安得腦子被燒得暈乎乎的,心中有話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