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穆安失聲驚呼,可下一刻,馬受驚狂奔,車身劇烈搖晃,她整個人狠狠撞上車壁,馬車翻側在地。
塵土飛揚,穆安忍着疼痛,狼狽地從車中爬出,額角滲出血絲。
她擡眼望去,遠處黑衣甲士持刀立于風中,而在他們中央,宣璨負手而立,月色映在他的龍袍上,繡金紋龍栩栩如生,冷然俯視着她。
“宣璨……”穆安喘息着,心口微微發緊。
宣璨緩步走近,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不好意思了,我沒想到馬車會翻。”
宣璨伸出手想扶穆安起來,穆安冷着臉拒絕,撐着身子從地上爬起。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穆安強忍着頭暈目眩問道。
“朕突然想起一件事。”宣璨的聲音淡然,“作為交易,朕曾經答應過儀妃幫她把晟國高王世子接回召國。”
穆安呼吸一滞,景玉與她說過,高王世子不過是個幌子,他們的真正目的是那半塊兵符。
宣璨擡手,身後一名侍衛便拖着一個滿身血污的男人上前,那人被反綁着跪倒在地。
穆安瞳孔微縮,手指不自覺收緊。
“他說他這些年都在北楚活動,說你們要擁立他重登故國。”宣璨嗤笑,眼中滿是諷意。
穆安死死咬住下唇,眼中掠過痛色,“長姐已逝,我自幼在郡主府長大,不知你在說什麼。”
宣璨對她的強裝鎮定不置可否。
“如今是召國的天下,朕不認為你們能翻起什麼風浪。”
“所以,來吧。”宣璨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刀,遞至她面前,語氣帶着不容拒絕的狠意,“殺了他,朕就信你。”
寒風刮過荒野,寂靜得可怕。
地上的那人望着穆安,唇角微微顫動,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閉上了眼。
穆安的手指一點點收緊,心髒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住,喘不過氣,她知道自己别無選擇。她從沒殺過人,可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她不能認輸。
她接過刀,雙手微顫。
黑暗中,刀光一閃而過,鮮血濺落荒野。
那人倒地,再無聲息。
夜風呼嘯,寂靜如死。
宣璨望着眼前的一幕,嘴角微微揚起,他拍了拍手,手下人掀起了身後的轎簾。
“安兒——”穆錦的喊聲傳來。
“姐姐……”穆安頓時紅了眼眶。
“朕信守承諾。”看着失神的穆安,宣璨輕描淡寫地道,“從今往後,隻要你安分守己,朕就當你們死了。”
“否則朕有的是辦法讓你們生不如死。”
夜色沉沉,冷風拂過荒野,卷起地上幹涸的塵土。宣璨張了張口,終是什麼也沒說,随着簾幕垂落,轎辇緩緩向遠處而去,鐵甲護衛緊随其後,馬蹄踏碎一地寂靜。
待宣璨一行人徹底消失在夜幕之中,穆安才像是失了力氣一般,微微晃了晃。
“安兒——”
熟悉的聲音自夜色裡傳來,穆安猛地擡頭,隻見一抹素色身影朝她奔來。
“姐姐……”她頓時落了淚。
穆錦緊緊抱住她,兩人相擁而泣,此刻穆安什麼都不想去思考,隻想貪戀這片刻的團聚,像從前一樣依偎在穆錦身旁。
片刻後,冰冷無聲的屍體才将穆安拉回現實。
她緩緩松開穆錦,膝行上前,顫抖着伸出手,撫上早已冰涼的面頰。血迹在他周身暈染開來,血腥味混着腐臭味令人作嘔。
穆安深吸一口氣,顫抖着翻找他的衣襟、袖口,甚至靴底,可除了一塊早已幹裂的護身玉,她什麼也沒有找到。
景玉說,此人是堂兄的親信。那半塊虎符被堂兄帶到北楚,堂兄身亡後虎符應該在他身上才對。
她閉了閉眼,長歎一口氣,有些失落。
穆錦卻忽然走到屍體身側,她蹲下身,拔出還插在屍體胸口的尖刀,又割開他腹部的一處傷口。
鮮血噴湧而出,濺了穆錦一臉。
“姐姐?”穆安一驚,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穆錦神色平靜,像是早有準備,纖細的手指探入其中。
鮮血淋漓,她卻面不改色。片刻後,她的指尖觸到一塊堅硬的東西,猛地用力一扯。
半塊染血的虎符自傷口中緩緩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