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神色一變,是太後,哦不,如今已是太皇太後。
先帝授意沈沁妃令太皇太後中風,如今這個機關算盡的老婦人隻能如此了此殘生了。
見穆安臉色不好,景玉趕緊寬慰道:“你如今的容貌,怕是穆錦也認不出,不必擔憂。”
新帝入主,宮人也跟着換了一批,穆安并不擔心有人認出她。
二人出了皇宮,左轉右轉到了街道。
穆安望着高高的門樓,上面懸着一方鎏金牌匾——“添香樓”,字迹遒勁有力。
街道上行人稀少,樓内卻隐隐透出幾分燈火溫暖,顯然另有乾坤。
“這裡?”穆安眸光微閃。
景玉不疾不徐地推門而入,語氣淡然,“之前那位光祿寺卿,是這裡的常客。”
穆安微挑眉,跟着踏入。
“這是什麼地方?”
“上層全是食樓酒館,白天營業。”景玉道:“地下三層主要是賭場,隻有夜裡開門。”
穆安緩緩環視四周,眼底露出幾分驚歎,“能建起這樣一個地方,光靠你一個人,怕是做不到吧?
景玉輕笑,“是穆钰的意思。”
景玉又聊回光祿寺卿的話題,“達官顯貴多光顧這裡,官員不得出入聲色場所,但财和色是人心所欲避免不了的。”
“所以一些小忙,他們是願意給添香樓老闆一個面子的。”
穆安心下了然。
景玉帶着穆安在一處雅間坐下,随手喚來店小二,熟稔地道:“上幾樣招牌菜,今日我請客,恭賀韓大人高升。”
穆安瞥了他一眼,正巧有些餓了,索性翻了菜單點了幾樣菜。
片刻後,佳肴紛紛上桌,香氣四溢。
穆安夾起一筷,漫不經心地問:“那之前的光祿寺卿,究竟犯了什麼事?”
景玉咽下口中食物,道:“貪污水患赈災款。”
“不過我覺得那位大人不一定有這麼大膽子,可能是皇後怕她之前的事又被捅出去,找個理由把人處理了。”
穆安點點頭,心裡卻盤算着光祿寺卿負責的是皇室膳食、宴飲、供奉之事,表面上是個風雅職位,實則與官員、商賈、權貴牽扯頗深。
走完任職的所有程序,已是三日之後。
穆安并未費太多心思,韓秋明早已将一切安排妥當,甚至在京城為她準備了住所。
赴任前,她獨自去了趟韓府,景玉說的沒錯,韓家似乎早就把這個正房長子遺忘了。
如今見到穆安假扮的“韓稷”,依舊是笑臉相迎,言語間透着些許生疏與試探,卻絲毫沒有察覺她并非真正的韓稷。
韓家門第本就不高,家中唯一稱得上顯赫的韓光三年前便已告老還鄉,如今韓家在朝中再無實權可言。随着“韓稷”平白無故得了個高官的頭銜,韓家上下立刻态度一轉,殷勤地攀談起來,言辭間不乏對皇後娘娘的恭敬之意,還提到前朝趙貴妃一人得寵光耀家族門楣之事。
穆安在一片虛與委蛇之中周旋良久,方才得以脫身,回到了京中新置的府邸。
府門前,景玉換了一身管家的裝束,頗有幾分一本正經的模樣,領着一衆新招募的仆從迎上前來,微微一笑,似是調侃又似是玩味地喚了一聲:“爺回來了啊。”
這個稱呼聽的穆安直皺眉,連忙道:“日後在府中,一律叫我韓大人。”
一衆仆從紛紛欠身行禮,齊聲道:“韓大人。”
翌日一早,穆安便乘馬車前往光祿寺履新。
光祿寺作為六部九卿之一,主管宮廷宴飲、祭祀供膳等事宜,雖不似吏、戶、兵部那般顯赫,卻也是油水豐厚之地。光祿寺卿因常與皇室、勳貴打交道,素來是個吃得開的肥差,也很适合她這個國舅來做。
早有寺丞帶着下屬在大堂等候,見她到來,便齊齊躬身行禮,“恭迎少卿大人。”
穆安微微颔首,目光掠過在場衆人。她如今占着國舅的身份,是這皇城炙手可熱的人物,人人都待她頗為恭敬。
“前任少卿離職已有時日,許多事務耽擱未決,本官初來乍到,少不得要向諸位請教。”她語氣平穩。
寺丞趕忙躬身道:“大人言重了,卑職等當竭誠輔佐。”
穆安微微一笑,坐上主位,“好,既如此,近來可有事務?”
一名年長的主簿上前,恭敬地呈上案牍:“回大人,目前光祿寺最緊要之事,便是與北楚使團相關的接待事宜。”
穆安翻看公文,上回北楚使團入京,先帝可是布了好大一個局。
主薄又道:“此事基本已經結束,還剩一些收尾工作,且聽大人安排。”
穆安心知肚明,這些事不過是給國舅爺的添頭罷了,根本用不到她真的做什麼實事,反道:“光祿寺主薄一職,可有空缺?”
夜色降臨,穆安回到府邸,景玉依舊安安靜靜地候在門前,似是早已等候多時。
“可還順利?”景玉遞上茶盞。
穆安點點頭,“虛職而已,沒什麼事情。”
伺候的下人端完菜就走了,景玉又低聲道:“皇後娘娘今日用飛鴿傳了消息。”
穆安狐疑地接過景玉遞上來的字條,上面隻寫了兩個字——查賬。
看樣子,韓秋明安排她進光祿寺還有别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