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06

三月份，天亮的不早。

許又從夢境中驚醒時，周圍朦胧的隻能看見物體的輪廓，宿舍一片安靜。

淩晨4:37。

手機屏幕的光亮自動熄滅，許又盯着黑暗的虛空，她很久沒有夢到以前了。

父母意外去世時，許又剛滿八歲。懵懵懂懂的年紀，還不太明白死亡的真正含義，她就開始和小姨相依為命。

許又沒什麼其他親人，小姨是她唯一的親人。

黑暗中，許又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思緒沉入回憶——

狹小的出租房，糊着報紙的窗戶，窗戶外是長長的狹窄的胡同。京市的冬天總是陰沉的，凜冽的風卷着雪粒子，小許又趴在窗戶前，心底默數着數字。倒數到一時，果然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轉角。

年輕的小姨半束着長發，清麗的臉頰被凍的微微發紅，開門後放下手上的東西，就開始叫許又的名字。“又又？”

小許又站在她面前，響亮應了一聲，然後收獲一個帶着涼意的擁抱。……

那是許又來到京市的第一年。

饒是現在回憶，許又依然覺得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可回憶又把出租屋裡暖氣的熱度和倚靠在被窩裡的溫暖記得分明。

3月26日，距離今天還有11天。

許又再次打開手機，睡意全無。

*

七點鐘，宿舍響起鄒妍的鬧鐘鈴聲，許又跟着睜開眼睛。起床洗漱出門，直到坐到餐廳，許又還是沒決定好要不要回去。

其實沒必要回去，小姨不會因為她特地回去高興，生日會那麼多人大抵也顧不上她。但許又想回去。

想做的事不一定能做，這是許又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她雖然不能百分百踐行，但大部分時間都會多斟酌幾回。此刻也是一樣。

不過這件事注定一時半會拿不出結果。

許又隻得暫時把問題放在一邊，将精力轉移到學習和實驗上。

宋舜最近也很忙。搖星工作室剛剛搬遷，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加上工作室計劃開發一款新遊戲，我這兩天忙的腳不點地，都沒時間找你……”

宋舜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許又踏着月色，走在從實驗室回宿舍的路上。“我最近加了一門實驗課，也不空閑。”

“那你現在在哪？”/“你現在在回宿舍的路上？”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而後沉默幾秒，許又聽見宋舜低低的輕笑，忍不住也跟着彎起嘴角。宋舜先回答道：“在酒店，我們上次住的那家。明天還要忙，今晚回去不方便。”許又應了一聲，跟着回答他的問題：“我也快到宿舍樓下了。”

宋舜簡單分享最近的工作近況，聽見耳畔出現雜音，就知道許又已經進入宿舍樓。

再打下去不太合适，宋舜主動結束話題：“時間不早了，回去早點休息。”許又應聲，放慢步伐，隔幾秒又聽見他問：“明天下午我空閑，你要不要來新工作室看看？”

“我回學校接你。”

許又同意去搖星的新工作室看看，但沒讓宋舜來接。兩個地方車程最多一個小時，沒必要麻煩宋舜來回跑。

但下車後，她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宋舜站在門口，正側着身體接打電話。他還沒發現許又。

許又下意識加快步伐，走近後才注意到宋舜今天的穿着。她一愣，步伐也跟着慢下來。深灰色的西裝剪裁合适，襯着宋舜身姿挺拔，氣度不凡，比平時多幾分成熟。

她很少看見宋舜穿西裝。

許又恍然意識到，進入大學的第二年，她的衣櫃沒有添多少新衣服。而宋舜，竟然來來回回穿的也是熟悉的那幾件。

“又又？”

一聲呼喚拉回許又的思緒，宋舜已經挂斷電話，正朝她走過來。

“你怎麼站在那不過來？”

許又垂眸眨了眨眼睛，再擡眸才若無其事朝宋舜走過去。“看你在打電話就沒打擾你。”

宋舜：“不打擾，隻是工作室的小事。”說着，他已經站到許又面前。

距離太近，許又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到宋舜身上。她早就知道宋舜長的好，劍眉星目，骨相極佳。現在換上西裝後更顯得俊美異常，成熟感壓過少年氣息，站在許又面前，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那一點不常見的陌生感讓許又有些不自在，耳根又有發熱的趨勢，她克制着移開目光，發覺宋舜在盯着自己後，心底平添幾分慌亂。“你，今天穿的是新衣服啊。”許又胡亂找着話題。

宋舜：“嗯。”

他應了一聲，但沒動。

許又等了兩秒，發覺他還站在原地，忍不住擡起頭看過去。

宋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