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何止是大,這分明是宏偉。
像古羅馬的鬥獸場,又像中世紀的教堂。一個巨型拍賣台,兩側拉起紅絨制的幕布。以此為中心,形成一個包圍式的圓形空間,在舞台正對面便是一層接一層的拍賣席位,而擡頭,還有拉着簾子,隐蔽性極強的二樓雅座。
長青他們因為是代表着楊家來的,算是供貨商的優惠,被直接帶到了二樓包廂。
而在上樓的路程中,他看見了其他四脈派來的人,其中有一家的包廂就在他們隔壁。
在掀簾準備進屋的瞬間,長青瞥見那包廂為首的男子,長着雙很奇特的狐狸眼。
奇特到,直到拍賣會開始,那眼睛還停留在長青腦中揮之不去。
二樓地勢高,視野非常好,長青很輕易就能看清一樓的全部。自然也是看到了坐在最前排的那張熟悉面孔——那個金絲眼鏡男。
能坐在這樣的位置上,長青更加确信此人的身份不簡單。
拍賣會順利進行,一件件不知來處的古董被擡上展示台,又随着叫價聲落入不同人手中。
長青還是第一次參加拍賣會,之前一直覺得這種事與他遙不可及,平日也就隻能從新聞上簡單了解一下有哪些寶貝又被什麼什麼富商拿下了這種事。
所以他一開始還挺感興趣,還會認真看看那些拍品。
但很快,長青就失望地阖上眸。
這是拍賣場慣用的“低開高走”手段,先上的都是些小貨,越看越無聊。
現在唯一還有點期待的,就是那幅《方丈仙山圖》了。
不過幾件有很明顯的新出土痕迹,不好說是不是剛從地裡挖出來的。
長青悄悄瞄了眼屈黎,見屈黎沒反應,也懶得多嘴問了。
無聊地玩着手指,目光終究還是落到那個金絲眼鏡男人身上。
這一看,就見那人匆匆站起身,夾着煙卷又走入一條走廊中。
長青陡然心裡一空,生出一種詭異的直覺——他得跟上。
于是他唰的一下站起,椅子在地上拖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引得屈黎擡眼看來,不明所以地問他:“你看到什麼了?”
這話問得直接,長青臉色一白,秒想出一個搪塞理由:“沒,剛剛水喝多了,去上個廁所。”
說罷便飛快向外走去,頂着屈黎狐疑的注視,長青将門掩上,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心還沒放回肚子裡,結果一個“不明物體”直接“對折”在了他的眼前。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原來是守在門口的服務生,他深深鞠着躬說道。
差點心跳驟停的長青:……
别吓我就行。
因為擔心那個男人走遠,長青再度拿出上廁所的理由,被指了個方向後順利脫身。但他快步在前面走,背後一陣發涼,借着樓梯拐角的金屬扶手反光,他清晰瞧見一雙無波無瀾的眼。
是那服務生,還在直勾勾盯着他。
一路上,數不清被服務生攔了多少次。長青仿佛誤入一座人形的“鬼打牆”,因為這些服務生的打扮,舉止、話語以至于表情神态都像是一比一複制粘貼,看得他臉盲症都要犯了。
總算甩開這些鬼魅一般的視線,長青憑着記憶鑽入那條走廊,卻早已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
但好在走廊很長,筆直延伸入黑暗,可以先順着走。
于是他不再猶豫,大步往裡面走去。這條路兩側都挂着一排明黃色的壁燈,但燈光并不亮,隻堪堪能照亮一小塊貼着繁複花紋的牆壁,燈光連成一座座“拱橋”樣,一些沒被照到的地方非常昏暗。
但就是在這昏暗中,一個又一個反光點亮得驚人,猶如一粒粒搖曳的“鬼火”。
長青屏住呼吸,不禁放慢了步子。
他逐漸靠近那些亮點,逐漸看到那亮點的全貌——是無數雙無神采的眼睛。而繼續走,直到與亮點面對面,才看清那些眼睛屬于牆壁上的無數幅人像油畫。
這條走廊像是一條畫廊。
長青蹙眉,湊到畫前瞧了會,總算弄明白了畫中人眼發光的原因:他們眼上附着着一些閃粉樣的東西,應該是某種特殊的夜光材料。
真是稀奇。
這些畫不擺在燈下給人欣賞,反倒放在燈無法覆蓋的位置上。而且還特意給眼睛畫上夜光顔料,說不是刻意弄出來吓人的他都不相信,真是奇怪的惡趣味。
搞懂原因後長青就沒那麼怕了,他舔了下幹澀的下唇,繼續前進。
亮光看得多了便以習慣,長青又掃過前面的一個亮點,下意識掠過,可随着離得愈發近,他突然驚覺不對。
因為在那點亮光下,他還看到了一片黑影。
而那形狀……像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