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後大人，可還記得奴家？”幽雨眠當着胡钰欣的面，緩緩揭下幂籬，露出她那紅潤泛光的唇瓣，以及唇角那顆醒目的朱砂痣，宛若一點腥紅，引人注目。

“我們……相識？”胡钰欣對眼前這位女子毫無印象，眼中滿是疑惑。

“果然……千年光陰，如白駒過隙，物是人非矣。”幽雨眠輕歎一聲，眉宇間盡是落寞。

那歎息聲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内，如寒風般擊打在胡钰欣心頭。

“我……慚愧……”胡钰欣不知所措，面上飛霞，窘迫萬分。

“無妨，本王早已做好一切心理準備。”幽雨眠默默戴回幂籬，眼神裡可見一番失望與無奈，如幽潭般深不見底。

她終究還是困在這幽界太久了，外界之人，恐怕早已将她遺忘——她也曾位列窟魔山四大上古妖族之王之一，更是四大妖王中唯一的女子，風華絕代，睥睨一方。

“對于千年前那場曠世大戰……暮苓狐族亦承受了巨大的損失，狐族子民傷亡慘重，狐妖先王壯烈戰死，狐族新王許小裡，亦即本王的夫君，也被人族擄走囚禁千年。而本王為了複興狐族，也在戰亂結束後不久進入祭壇秘境，獨自在其中閉關苦修了上千年，半月前方才出關。在這一千年的歲月裡，本王一心放在修煉之上，數次險些走火入魔，因此閉關前的一些人和事，本王或多或少都遺忘了。所以……并非本王故意忘記了你，而是……”

胡钰欣倉皇解釋道，言辭懇切，也不知這樣的解釋，幽雨眠是否滿意。

“蘇紫纓呀，蘇紫纓，你果然還如當年一般。”幽雨眠又笑了，隻是這笑容中帶着幾分苦澀，幾分自嘲。

這樣的笑容，在胡钰欣眼裡，卻是毛骨悚然的，如同鬼魅，讓人不寒而栗。

“妖王大人，可否講講我們之間的往事？”胡钰欣鼓起勇氣，試探着問道，心中忐忑不安。

“你當真想知道？”幽雨眠的聲音輕柔，卻帶着一絲危險的味道。

“是。”胡钰欣必須盡快了解這兩人之間的交情，并試圖從中抓住一些蛛絲馬迹來拉近自己與幽雨眠之間的關系，讓她同意為許小裡破除妖力封印，這是她此行最大的目的。

“那場大戰前，你都親切喚我為雨眠。本王在這暗無天日的幽界望穿秋水期盼了你千年之久，可如今你好不容易來到了我的身邊，卻是一副失憶的狀态。”幽雨眠當真是寒心，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胡钰欣心中亦是揚起不少愧疚，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真正的蘇紫纓或許并沒有遺忘曾經和幽雨眠相處的點滴記憶，奈何被自己這個凡人穿越而來，霸占了身體，這才惹得幽雨眠失望，這該如何是好？

胡钰欣羞愧地垂下了頭，慌張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幽雨眠見她這副擔憂自責的模樣，輕聲笑道：“坐吧，站在那裡不累麼？”

“好，多謝。”胡钰欣一改往日嚣張野蠻的性格，如同小鹿般溫順，小心翼翼地尋了個靠近幽雨眠的位置坐下，心中暗自思忖如何才能赢得她的信任。

幽雨眠清了清嗓子，将兩人之間的往事娓娓道來，如同講述一段古老而神秘的傳說。

***

一千五百年前。

窟魔山上同時降世兩位天賦異禀的女嬰。這兩個孩子出生之時，天生異象，霞光萬丈，照耀寰宇。

當時的四位上古妖王皆不禁感歎，這兩個女嬰，受妖神恩賜庇佑，日後定能大有一番作為，成就非凡。

而事實亦證明，她們二人确未辜負各自妖族的期待，僅僅百年光陰，便已修得至強妖力，成為遠超同輩的佼佼者，聲名遠揚。

然而這本該屬于她們的輝煌時刻，卻也成為了二人命運的分水嶺，造化弄人。

百年後，其中一位女嬰，也就是蘇紫纓所在的上古妖族——暮苓狐族，再度降生了一位受妖神眷顧的男嬰。據說，這男嬰誕生之時，窟魔山上方紫氣東來，日月同輝，懸挂天幕。曜日金燦，皎月清輝，同時灑滿了整座窟魔山，瑞氣千條。而當時窟魔山上的大小妖族在沐浴了這等日光與月光後，實力都得到了前無古人的增長，突飛猛進。

刹那間，整座窟魔山都沸騰了，歡呼雀躍。大小妖族皆慕名而來，向這位生懷福瑞的男嬰獻上他們的妖氣與福祉，頂禮膜拜。而暮苓狐族也借着這位男嬰的光輝，不僅在窟魔山上的地位提升不少，一度晉升為四大上古妖族之首，同時族中子民的妖氣也得到了質的飛躍，實力大增。

暮苓全族因蒙受了這位男嬰的恩澤，于是共同商議，最終敲定他為下一任狐族妖王，衆望所歸。

這本該是個喜訊，殊不知，卻讓另外一位天賦異禀的孩子蒙受了冷落，境遇堪憐。

因為族内有這樣一位能夠帶來福祉恩澤的男嬰在，蘇紫纓曾經受到過的期待與敬仰一夜之間，竟都留在了過去，煙消雲散。她再也不是族中長老器重的後生，再也不是被妖王視以厚望的天驕。她苦修百年換來的，卻是他人的冷落，她的榮光，她本該得到的一切優待，全都拱手讓給了旁人，化為烏有。

蘇紫纓心中極度不甘，如鲠在喉，卻也隻能默默忍受。可她又能如何呢？即便她再怎麼優秀，再怎麼出類拔萃，再怎麼天賦異禀，卻還是抵不過一個還未開啟修煉便能讓狐族得到裨益的男嬰，造化弄人，實乃可悲。

她漸漸記恨上了這樣一個孩子，心中憤懑難平。

可她又無法真的對這位男嬰下手，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個人仇恨，絕對不能淩駕于全族整體利益之上。狐族好不容易得到了至高權位，決不能因為自己的這一點小肚雞腸而葬送，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