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深知你壓力大，可本王何嘗不是如此呢。”胡钰欣輕聲細語，聲音裡帶着疲憊。

“說來說去，一切的源頭還是在于我。若非我身懷妖神血脈，便也不會被人族觊觎上，你也不必為我苦苦犧牲了千年歲月，也不必為了幫助我解除封印四處奔波，幾次三番地陷入到險境當中。”許小裡聲音低沉，帶着濃濃的的自責。

他始終不敢直視胡钰欣的眼神，隻是将頭垂得更低，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埋藏起來。

“在這些事上，本王的确尤怨過你。”胡钰欣抱着“既是來互訴衷腸的，那便該遵循内心最為真實的想法”的念頭，将心中所想全盤托出。

許小裡微微點頭，似在預料之中，又似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麼多的困難，我們不是都度過來了嘛。如今也得到了最好的結局，隻是看你願不願意邁出那一步了。”胡钰欣柔聲勸慰，伸手輕輕握住許小裡的手，試圖将溫暖傳遞給他。

“我怕……我真的好害怕……”許小裡身子一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像是在抗拒着什麼可怕的東西。

“你害怕面對那個強悍威猛的自己是嗎？”胡钰欣問道。

許小裡再度點頭。

“可那個你，才是原本的你。”胡钰欣繼續引導他。

“可若是要我二選一的話，我還是會選擇現在的這個自己。”許小裡擡起頭，眼中滿是堅定。

“為何？”

“因為……因為……”許小裡嗫嚅着，如同鲠在喉，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他亦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何不能将内心最真實的想法與胡钰欣傾訴？他心中明明有千言萬語，卻又難以啟齒。

他心裡有太多的憂慮，怕隻怕将心中所想和盤托出後，又會落得一個以失敗告終的結局。他已然經曆過一次碰壁，便如驚弓之鳥，不敢再輕易将真心交付于一個未知的未來。

“因為你還不容易和我化解心結，若是突然有一天你恢複了記憶與妖力，你我之間這和睦的關系會再度被打破，你害怕和我再次疏遠，是嗎？” 胡钰欣冰雪聰明，早已洞穿了許小裡的心思，她聲音輕柔，如春風化雨般撫慰着許小裡的不安。

“你當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許小裡驚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即又黯淡下去。

“你那點小心思，但凡是個聰明人，應該都能輕易看出來吧。” 胡钰欣淡淡地說道。

其實，她心中又何嘗沒有與許小裡相同的擔憂？此次來到幽界，與幽雨眠相見，也從她口中得知了自己與許小裡從前的種種。她清楚，他們二人之間的這段婚姻，本就是不情不願，她甚至還懷揣着對許小裡的厭恨。雖然那時他們年紀尚小，對情愛一事尚且懵懂，但胡钰欣已然意識到，這段婚姻對她而言，更像是一種束縛，一種痛苦的枷鎖。她曾多次嘗試掙脫這層束縛，但終究還是失敗了。最後，她認清了現實，是許小裡偶然間給予她的一線希望，讓她對這個小狐妖産生了些許好奇。所以，後來的她才答應了下來，名正言順地成為了未來的狐族妖後。

隻可惜，婚禮尚未舉行，暮苓狐族便迎來了人族的毀滅性夜襲。兩人被迫分離，天各一方。

後來，幽雨眠并沒有告知她後來發生了什麼，但胡钰欣猜想，或許也是随着兩人相處時間的增加，胡钰欣逐漸愛上了這樣一個男人，被他的魅力所傾倒，因此才是沉湎迷失其中，以至于釀成最終慘死心愛之人手下的悲劇。

對比之前，胡钰欣還是更喜歡許小裡現在這個模樣，她同樣也舍不得他褪去青澀的一面。可沒辦法，暮苓狐族離不開他們的妖王，許小裡不能一直如此怯懦下去。

若他隻是恢複妖力，卻無記憶的話，就算擁有了這一身強大的本領，也會因為他性格的怯懦，而無法将實力發揮到極緻。這對于胡钰欣完成狐族複興重任而言，極為不利。

***

“明日處理好蟒族的事務後，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留下來就好。” 許小裡看出了胡钰欣的擔憂，體諒地說道。

“你一個人留在外邊，這怎麼能行？我不太放心。” 胡钰欣眉頭微蹙。

“待我恢複妖力後，我就不需要你的保護了。曾經的暮苓狐族妖王，身懷妖神血脈，窟魔山上下，誰敢欺負他？” 許小裡反問道，帶着往昔的驕傲。

這的确是胡钰欣多慮了。

“好吧，那本王先回去。” 胡钰欣無奈點頭，輕歎一聲，“不過落烏長老與銘玟得留下來陪你，因為我怕你不認路，找不到軒轅殿的位置。”

“好。” 許小裡寵溺地回答道，眼中閃過一絲柔光。

“路上注意安全，我們會……會好起來的……” 許小裡也跟着起身，一直目送着胡钰欣消失在黑暗裡，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直至再也看不見。

胡钰欣走了，他又縮回到那個屬于自己的安逸角落，獨自一人，靜靜地發呆。房間内靜悄悄的，隻有他微弱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蕩，更顯得孤寂。窗外，月光如水，靜靜地灑落在地上，仿佛也在訴說着無盡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