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春提了提自己的腰帶,見上面的花紋刺繡不知道何時崩出去一個線頭,有些惱怒地低頭整了整,見怎麼擺弄都無濟于事,索性将它提到嘴邊一口咬斷了。
舌尖一閃而過,與唇色形成的色差鮮明。她的唇色淡到幾乎快與皮膚融為一體,被妖治的面容一稱竟然透出點兒乖巧。
衣袍往上拖拽時,白靴上的小挂件随着她的動作當啷作響,在甯靜的晚風中似遠處集市的風鈴聲。
霍邈掃了她幾眼,目光攀着往上看時冷不丁對上祢春因為疑惑而攻擊力略足的眼眸,眼前人狹長的雙眼尾端略平滑上翹,眸中藏着的深邃潭水源源不斷吸噬着光。
很有神采,但太過野獸。霍邈此時有那麼一星半點地理解到為何外人口中所說祢春不像清廉修士反倒像妖怪。
對方眼裡蓄起的火焰如一記重錘砸在人心頭,讓霍邈匆忙回神。
還是耍耍吧。
她道:“你當時掉進水裡時,對我做了什麼你還記得嗎?”她波瀾不驚,吓得另外一個人的神魂差點飛身跳上天。
祢春正發呆想那越越集市還有許久才能到,再不到她的靴子就要開膠了,聞言,茫然地和霍邈對視。
她以為霍邈這又是在開什麼玩笑,但祢春清楚記得自己因為疲勞過度失去意識的時間正是霍邈拉住自己二人齊齊落水的時間。
她作勢要擺出一張冷笑臉,眉毛都低了下來,但看見霍邈嘲諷性不是很多的眼睛,又收了回去。
莫名其妙。
她道:“說吧,這次你又想怎麼坑蒙拐騙人?”
霍邈看着她,盯得祢春一身雞皮疙瘩:“看來你确實忘了。”
她離隊伍遠了遠,對途中高大屹立不倒的奇特陡峭岩石地貌起了興趣:“但我依舊記得很清楚。”
祢春回頭掃了一眼旁邊的人,見沒人注意自己,跟過去。她極力說服自己可能又是霍邈在胡說八道,畢竟修仙界沒人吵得過她,會吵架的人在瞎編亂造一事上肯定也是厲害的。
但這次聽起來總感覺不像騙人的?
“老實交代出來,一天天當什麼謎語人?”祢春譴責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你都多大了怎麼還這麼幼稚。
霍邈虛握成拳的手動了動,摳了摳腰帶:“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的好。”
“什麼?”祢春好奇心被激發地越來越多,這會兒也不顧着什麼了,攔在霍邈身前。
兩堵牆往那面對面一杵,整的其他人都不敢走。
她們氣勢威壓都是一等一的,靠她們太近總感覺自己像在被小刀刮肉。幸好黃雲月有先見之明,早早就跑了。
“别擋路。”霍邈下巴對着旁邊空地一指,波瀾不驚的面孔上明晃晃帶着覺得什麼好玩的神情。
祢春:“不說就别想走了。”她煩躁地重重閉了下眼睛,努力回想掉進水裡時她造了些什麼事。
她對自己有非常明晰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旦失去意識就定不會安安分分,水裡那種腳不沾地的情況,明顯折騰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動靜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霍邈看見了什麼?祢春一隻手搭在頭上,試探道:“我踹你了?”
霍邈:“……”
這話令人的表達欲直線下降,她的表情幾乎是瞬間就跑的無影無蹤,沒好氣上下打量了祢春一眼後,繞過她走了。
祢春還杵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想知道的答案問不到手,天知道她有多抓耳撓腮。
起碼不是做出了醜樣子被看見就好,如果真是這樣,祢春不介意自己原地表演一下什麼叫做完美的摔倒示範。
她思緒漸漸飄遠,幻想了一下水下霍邈的容顔,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後猛地醒悟,被自己吓了個透心涼,抱着劍對着照陽沒話找話去了。
照陽和落雲聽了全過程,自然是和祢春一樣一頭霧水。三個人齊齊盯着霍邈的背影,内心各懷鬼胎。
走着走着,前面的霍邈突然停了下來。
後面三個人見狀,緊急刹車在原地。
她微微偏頭過來,懸浮眼鏡遮住了她眼底的所有情緒,隻能讓人把注意力放在她開開合合的嘴上:“沒事,不知道便不知道,總有一天能讓你想起來。”說完,她一甩衣袍,走得更快。
祢春:“嗯?”她閉着嘴,從嗓子裡哼了一聲,而後聽見身旁的兩位笑出了聲,看過去。
落雲摸摸鼻子:“沒忍住,就是覺得霍邈有時候也挺讓人意想不到。”
祢春看她一眼,幹笑兩聲。就這種口若懸河舌戰群儒嘴巴一張一通下來給别人罵的屁滾尿流的人做什麼會奇怪?能這樣覺得就是被她的長相給蒙騙了。
照陽突然冒出來一句:“你們不覺得剛才她說的話很奇怪嗎?”
祢春低頭看她,胳膊搭在她頭上,把她當個小蘿蔔頭往下壓:“說來聽聽,哪怪?”
照陽咳嗽一聲,大着膽子道:“其實霍邈想說的是這句——”
祢春和落雲洗耳恭聽。
“沒事,不知道便不知道,總有一天,我能讓你想起來!”她給霍邈這句話多加了一個“我”,念這個字時還故意加了重音。
說完,她自然地拽過落雲的胳膊,和她同樣擺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旁若無人地走了。
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