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中裹挾暗紅的身影落在大堂前,祢春穩穩落在地上,定睛瞧向前方。
目及所見之處,三隻張牙舞爪,姿态醜惡的東西正緊緊抱着秋大仙的腿部,秋大仙用力一蹬,沒把它們三個蹬出去,反而讓它們離自己貼的更近。
那三個東西鬼不鬼妖不妖,身材短小,四肢浮腫,眼睛占了快臉的一半,難受地擠在一起,瞳孔上長着尖牙,正在咯咯咯地笑。
這三個像短圓肉腸的玩意兒似察覺不到疼,指甲已嵌入秋大仙的腿部。
滲出的血染紅了它們的手,它們開心地笑着,暢快地舔着血,似老鼠叽叽咕咕的叫聲充斥在堂内,聽的人無來由一陣火。
祢春本就因此煩躁到眼底發紅,見秋大仙腿上負傷,整個人像條狗一樣被拖在地上來回甩動,腦子中緊繃的弦斷掉,轟然爆炸響在她耳根。
下半身隐藏于空氣中,孤魂一般的魔修分身合體再分身,因着秋大仙腿腳受了幹擾不能定下心神來捉拿自己,放肆地貼近她臉龐撫摸她的眉眼。
秋大仙右手緊握成拳,蓄着力,發着抖,極力保護崩了的雪山。
她滿臉是汗,嘴唇哆嗦。
倒不是眼前這些讨打的東西們難對付,是全身幾近一半的靈力幾乎全供給了盛極雪山。
她這般努力,寒極宮中毀一所殿宇她都會傷心的!
就是排排種好的梨花也得規規矩矩待在枝頭上,敢飛走一片她都饒不了眼前的魔修們!
秋大仙悠閑了好幾年,養老養的功力快要下降,這猛一幹個大的活,差點折了她的身子骨。
她閉眼,将靈力和梨花附于額頭上。梨花邊緣微微發燙,她隔着梨花去探雪山的狀況。
她掙紮着看了一會兒,發現了霍邈的身影,于是眼睛一睜,一亮,知道有救了,不用她一人隻身來保這雪山了,遂仰頭長呵一聲,收回大片靈力,擊掌将纏着自己腿的那幾個醜東西幹飛了出去。
“短圓肉腸們”唰地飛出去老遠,撞在結實冷硬的玉壁上,摔出一灘果汁狀的稀液。
令人作嘔。秋大仙往後看了一眼,猛地收回頭,不欲在看。
察覺到大堂門口有人,她一扭頭,見是祢春,瞳孔驟縮,盯住她,大喊一聲:“徒兒,以後不要再給我做烤腸了,我吃不下了!”
祢春收回視線,道:“還開玩笑,死了你就老實了。”
秋大仙悻悻地收了一下肩膀,剛要起身捉拿眼前這逗弄了自己許久的魔修,就覺一陣風吹過面頰。
祢春閃身至她身側,将破鸢狠狠往地上一杵,“铿锵”一聲,破鸢霎時變成由秋大仙精心改裝過的“魂巫”狀态,刀身舔舐着紫色的微光,向外發散駭人的氣息。
那長發鋪蓋到地,上半身足足分裂了五個的魔修暧昧地朝她一笑,低聲道:“我這麼好看,你們一個兩個怎麼都想殺我?”
祢春活動了一下手腕,嘎吱嘎吱地響。
這男人放出一圈魔氣,繼續想分裂上半身,可形态還沒轉換好,鼻尖上就陡然出現了一把刀。
他不可置信,瞪大的眼珠子快掉到地上。
他的臉前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把刀?
那刀從上往下劈過,将茫然的他硬生生砍成了兩半。
魔修的屍體瞬間化為污泥,髒了一地,有些還蹭到了祢春的靴。
她俯視這堆污泥,眼裡直直往下射出寒芒的精光,冰冷瘆人。
眼眶四周乍起的紅漸漸随着秋大仙清理污泥的速度減弱,然後化為一片青色。
她搖搖欲墜,及時将刀尖狠刻在地,失了魂一般發愣。
秋大仙急地跳腳:“這地要被你給幹裂了!快快收起來!”
祢春一把收了刀,凝她一眼:“你不擔心擔心自己,也不擔心擔心我,反倒擔心起這地來了?”
秋大仙道:“不想讓秋月遲知道,這家夥擔心起人來很磨人的。”
祢春想了想那場景,一秒都沒猶豫,便蹲下身,和秋大仙一起整理光滑透亮如鏡的地闆。
“對了,不是說魂巫狀态不可以輕易開啟嗎,這是用來給你保命的,它能頃刻間造成毀滅性的殺傷力,留着以後讓你以防不備之需用,怎麼浪費在此處了,你知道你師傅我為了給你改造形态花了多少功夫閉關了多少天嗎?”
祢春拽回自己的刀,道:“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秋大仙沖她龇了龇牙,抱着胳膊站起身,道:“是是是,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等哪天快沒命了就後悔了。”
祢春道:“我不會死。”她如此堅定地說,惹得秋大仙忍不住笑。
“對了,到底怎麼回事?這魔修和雪山……”祢春見霍邈領着人回來了,擡了擡下巴,招呼她們過來:“好好仔細說清楚。”
霍邈進了堂,第一眼便被祢春眼下的青紫吸引,她愣了一下,剛想向她展露的傷口就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那片青紫太明顯,就算祢春熬上幾百個大夜都未必有這麼狠,所以能造成這個樣子……隻會是魂巫狀态的破鸢刀導緻的。
魂巫狀态後的副作用不容小觑,就算祢春的身體能适應得了,也多多少少會在臉上留下點痕迹。
眼下冒青紫這種痕迹其實不算什麼,但看久了,還是太駭人了。
她走到祢春身旁,時不時瞥這青紫一眼。
祢春并未注意到她,虛虛靠了她一下,将她當成支撐物。
霍邈的衣服厚重,祢春這點小動作便不會有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