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不以為然、漫不經心拽回了祢春的思緒,不再讓她一直深陷于由忐忑惶恐不安等各種負面情緒編織纏繞的牢籠中,放識海重歸甯靜。
祢春盯着她的背影,等心靜後,慢步走過去。
她大眼一掃人數,估摸此次是上次的兩倍之多,心想聖素手猜的真不錯,的确是沒有更少,隻會更多。
祢春觀察他人時,這些三兩成群從各宮趕來的修士們也同樣在悄悄看她,他們的視線并不明顯,但對于善于摸探人心比較高敏的祢春來說,就仿若璀璨輝煌的燈火直接明晃晃赤裸裸地打在她身上,一時像站在聚光燈下,被無數隻眼睛毫無避諱地盯視着。
祢春平常豪放得很,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可今日不知為何,心中很不是滋味,煩的她一時放開了胡來,對着好多人突然擺個笑臉,“親切”地去打招呼。
她這副樣子放在有些人眼中是對自己實力的絕對信任所以便落得一身清閑,放在有些人眼中就是不知為何地突然發瘋,因為平常就沒有那個資格和膽子敢向她示好,所以眼下突然被這人主動關懷一下,一時都有些驚悚。
他們紛紛避開視線,擡袖遮擋面上表情,避如蛇蠍似的一溜煙地退開了。
目睹一切的落雲搖了搖頭:“她在修仙界都立了個什麼形象啊?”
看看那些面帶猙獰詭異的修士們,照陽樂了,她欣賞完了,道出一句:“不清楚,隻知道很好笑。”
祢春覺得無趣,她見這些人非但沒有一個人對自己回以一個禮貌的笑臉,還都看自己像看鬼似的跑了,倚靠着一棵被她一壓直往下掉皮的可憐老樹,觀察守着冰懸深山的那倆“守護神”了。
說守護神都是擡舉它們倆了。這站在冰懸深山入口的小東西應該是一種神獸,跟個小冬瓜似的老實敦厚,短手短腳,掌心中貼着一把有它們好幾倍長的兵器,“铿锵”一聲交叉纏繞,彎尖勾在一起,磨的雪白發亮,各映出它們一半又方又圓的綠油油側臉。
它們看着這群修士,嘴裡一直發着“啧啧啧”的聲音,面上滿是狐疑,時而對視交換一下心得,時而往那地上一躺就開始睡覺打盹,看的站在最前面那波修士一肚子氣。
“别睡了行不行,趕緊放我們進去吧。”有人道。
他說完,大批贊同的聲音熙熙攘攘響起一片。
祢春瞅那綠油油的短腿短手小神獸,雙手交疊在腦後,悠閑地挂在樹杈子上,好奇它們會怎麼回應。
“找死!你們這就是找死!我們不能讓你們找死!”有一個這樣道。
祢春換個樹杈子繼續聽。
“我們找死那就是我們的事了,又不是讓你們跟我們一起去,隻是打開入口,能把你們怎麼着啊?”
小神獸一噎,一屁股坐地上,擺明了你愛說啥說啥反正我就不聽。
修士們被它們這态度又是狠狠氣了一下子,一揮袖袍,往後退開數步,開始擺陣型。
強攻?祢春一下子跳起身,若有所思地在旁觀察。她從樹上下來,想去看看霍邈這人跑哪去了,結果耳旁猛然傳來一聲噩耗。
落雲和照陽被吓破膽的聲音齊聲喊過來,在祢春耳旁轉了一圈又一圈:“祢春,完蛋了!霍邈她被打了!”
什麼??被打了??是說霍邈嗎?怎麼可能?!
祢春大驚失色,想都沒想就放出大片靈力,循着霍邈外洩的氣息,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星下墜的痕迹,準确落至她身側。
她以為落雲和照陽又在大驚小跳。之前這二人就頗愛幹這事,人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倆小事化大,大事更是能說的天崩欲裂,就拿眼下這句話來說——霍邈很有可能隻是手指頭破了點皮。
祢春都做好罵人的準備了,結果真看見霍邈時,她發現落雲和照陽竟然沒騙她……
霍邈還真是被人打了,準确來講應該是跟人互毆了。
她和一白衣女子各跪在一棵樹旁,身邊皆跟着受了驚的小跟班,面帶仇怨地掃着對方。
祢春瞧了瞧那白衣女子的臉,發現她是荊家人,荊朔。
荊朔有個廢物哥哥,此次應該是随妹妹一段路,把人送到地方就要走了,哪成想這人和故友叙舊,叙舊着叙舊着就打起來了。
他不知道怎麼辦,一想到對面那人是霍家未來的繼承人,小心髒就咕咚咕咚地跳,給他慌得汗流一臉,腿也直打哆嗦。
他撈住妹妹,尋思該用個什麼法子才能讓人平緩下來,回想妹妹和那位兒時經常罵人的霍家繼承人有沒有什麼溫存的記憶,發現一丁點沒有,全是些沒眼看的亂鬥,臉色就灰了。
她們三個人本就沒見過幾次面,本就互動的機會少,要從這幾次為數不多的亂鬥中挑點美好的回憶這比讓他去死都難啊!
他沉默一會兒,無奈地放開嗓子,不要臉地對妹妹喊了一句:“未來的家主!未來的荊家主人,你能不能有點少主該有的樣子啊!”吼完,他察覺有無數道視線瞄準自己,頭一昏,直接暈了。
大概是終于有什麼事情可以讓荊朔不再兇狠地擺着個眯眯眼盯着霍邈看了,她慌忙低頭,懵懵地搖了搖荊梵脆弱的胳膊:“咦?”
那些修士倒真不是因為他那一嗓子才看過來的,他們是發現祢春放出大片靈力後,環濯灘震了震,守着冰懸深山盡職盡責的綠油麥菜小神獸懵了一秒,随後,束縛此地的禁制松了。
“……”
祢春将視線轉向霍邈,見她沒骨頭似的往地上一跪,後背肩頸勻稱有力又流暢的線條稱的衣服像什麼人間帝王登基的龍袍,她手扶着額,一臉頭痛的模樣,往日矜持的樣子跑了個幹淨,一時縱意妄為,野蠻無拘了。
祢春對上修士們看戲的眼神,掃過荊家那二子,再瞅了瞅落雲和照陽,并着重描摹了一番霍邈的身影,最後和突然從人堆裡跳出來的看着一臉湊熱鬧唯恐天下不亂的聖素手對視一眼,一時内心五味雜陳。
她品不出自己眼下具體是個什麼滋味,隻知道……一切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