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扭頭去看那處,這一次,祢春就是再遲鈍也知道幻境的變化了。
僅僅隻是跑了個神,就天翻地覆成另外一個樣子了。
祢春準備去捏眼皮的手頓在空中,還算鎮定地接受了這一切。
富麗堂皇,美輪美奂的一處學宮内室展現在她眼中,又是如原來那樣,現出了一個似假似真的地點。
這地方真眼熟,祢春眼睛猛地睜開又閉上,認真瞧了瞧視野中的一切。
是每當失憶症發作時從她腦内出現過無數次的學宮。
簡直一模一樣,連擺放桌椅的數量都是相同的,某一處像是磕碰砸出來的坑也一比一複原了。
祢春後背突然有點發涼,甚至可以說是毛骨悚然。
連這裡都能被捕捉到,她要是能奪走幻境的能力就好了。
祢春試探着往前走了兩步,見幻境和她自身狀态都沒什麼突出就又磨蹭着走了兩步。
走到最後,祢春暫時忘記了失憶症帶來的苦難,隻有些腦熱地想找到這處幻境的異處,可失憶症怎會輕易放過她?往日每一次發作都會騷擾她數幾個時辰,直把她榨的幹幹淨淨,虛弱成一灘泥才肯離去。
祢春在走過身側拐角準備查探坐在一琉璃打磨的玉椅上的人時忽然又一次跪在地上,這一次更是毫無預兆,甚至是幫她減輕了頭痛讓人誤以為失憶症已減緩時再倏然發作,祢春膝蓋和光滑的地面磕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但仍未驚醒玉椅上的人,仿佛她們并不在同一個空間,而是與世隔絕了一般。
玉椅上的人正在翻閱一本白色厚封的書,那書看着年歲不小了,但依然嶄新的像是從未被傳閱過,幹淨如初。
她挺直腰背,頭微微向下傾斜,那是一個很舒服的閱讀姿勢,祢春被痛的龇牙咧嘴時恍惚中想這人和某個混蛋可真像。
一個想法從她内心深底蹦出,愈發清晰地敲擊祢春近乎幹涸的神經。
祢春臉部肌肉有些抽搐,帶着嘴角都有些歪,有點滑稽好笑。
不會吧……
祢春換了個姿勢,一屁股蹲到地上,伸展着大長腿,身體後仰,震驚地盯着玉椅上的背影看。
空氣仿若凝固了,剛才祢春搞出那些大動靜沒驚擾到這人,這會兒這麼安靜她倒是扭過頭來看自己了。
祢春隻見那人手一頓,攏了下寬大的袖袍,緩緩起身,轉向自己。
霍邈道:“怎麼坐在地上,這麼多椅子你是一個都看不上?”
祢春兩眼一黑,差點又吐一口血。
失憶症的突然發作沒讓她失去神智,但她眼下不是很想要了。
祢春一言難盡地和霍邈那張欠揍的臉對視,越看越發現……好像不太對勁兒。
她一驚,刻不容緩地壓下胸腔内燃燒起來的火苗,整理着裝,梳理思緒,想要起身,離霍邈遠點,可一切都還沒來得及做,祢春就被閃現過來的霍邈鉗制住了四肢。
她背靠着冰涼的書架,整個人都快蜷成蝦米了,本就是個不太舒服的姿勢,這會兒身前再逼近個霍邈,還被她攥住了手腳,更是有一種要死的錯覺。
想幹什麼?
祢春見自己掙紮不動,因為失憶症的原因元氣大失,靈力紊亂也不能強掙,迫不得已隻得老老實實蝸居在霍邈寬闊的肩膀下。
她衣着一身自己看不懂但非常熟悉的衣服,這衣服經常伴随失憶症出現,每次都不會落下,每次都會在她的腦袋裡冒個泡。
這是她失去的記憶……可這樣奢華繁複又莊重威嚴的大殿學宮和她是怎麼産生交集的?
如此上檔次的東西,祢春覺得自己配不上。
她愣神中這麼想,視線飄忽向别處,沒有意識到壓在她上方把她整個人困在懷裡的霍邈臉上閃過濃重的不滿,戾色極重。
她挑眉,忽然笑了笑,溫柔地用手心包裹住祢春的膝蓋,透過那層被磨損的白色的布料感受祢春向外湧去的血。
溫熱,讓人着迷。霍邈眼裡閃過一絲瘋狂,她使勁兒按了按,痛的祢春嘶了一口氣。
祢春咬牙切齒地憋住了一句粗口,攢足力氣拍掉霍邈的手,冷聲道:“你果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