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酉時便啟程?”
靈君震驚,“這才修養不過兩日!”他似是想起什麼,歎道,“你不願久留……也罷。待會再服一貼藥,老夫去煉些丹丸。”
阿也抿着發苦的舌根,輕輕點頭。
“既然你意已決,那老夫幫你一把,敷衍敷衍那小子。”接過空藥碗,靈君深深看了阿也一眼,“好好考慮,老夫等你的答複。”
阿也揮了揮手,意思是讓人走時别忘記關門。
“沒大沒小!”靈君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聽人走遠了,九洮方從被褥裡鑽出來,瞧一眼她的臉色,頂着雞窩似的發髻跳下床,尋來蜜餞和清茶。
“姐姐,那個死老頭讓你考慮什麼?”九洮眨了眨眼,好奇地問。
清茶溶了酸苦,淌進腹中,暖洋洋的。阿也飲完一杯,伸手捋順了九洮一縷打結的鬓發,含笑問:“你想不想去更多地方看看?”
“更多地方?唔……”九洮歪着頭,趴在她手邊,輕輕蹭了蹭,“隻要跟着姐姐,去哪裡都好。”
“那我們回去同雲娘商讨一下。”
夕陽在九洮的期盼下終于落幕,華燈初上,二人并肩走進喧鬧的市集。大紅燈籠高高挂,彩綢随夜風飄揚。攤販在街道旁熱情叫賣,行人成群結隊,其樂融融。
“姐姐,快看!”
阿也應聲回頭,視野被萬千天燈照亮,仿佛星河流過夜幕,璀璨絢爛。二人順應人流向前,如同共乘一葉扁舟。
“姐姐,你看那裡!”
不到片刻,她又順着九洮的指向看去。高台之上,舞姬身姿婀娜,若柔韌垂柳,腕上銀鈴清脆,臂間水袖翩跹。
“真好看啊,像要飛起來。”九洮喃喃自語,忽然問,“雲娘跳起舞來,也這麼好看?”
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雲娘,阿也一怔,點點頭,“好看。”
“那姐姐,你能不能和我說一說她?”九洮扭捏道,“雲娘她……為什麼要跟着你?”
阿也想了想,坦誠道:“我不知。”
“姐姐你肯定知道!你就告訴我吧!”九洮拽住她的衣袖搖來搖去,不肯放手,“告訴我嘛——”
禁不住她鬧,阿也無奈道:“我的确不知,這是雲娘之事,你既好奇,不如回去問她?”
“不行不行,我要是問她,她肯定會笑話我的!”九洮嚷嚷幾句,又洩了氣,“好吧好吧,要是她笑話我,我就把琵琶藏起來,不給她了!”
撂下狠話,她一跺腳,直往人堆裡沖,被阿也一把拉住,“等等,齋樂行在這邊。”
走到半路,被一溜光彩照人的簪镯钗環勾住心神,九洮挪不開眼,等走遠了,還不忘回頭盯着看。
見狀,阿也無奈道,“試試吧。”
“這個好看,這個也好看……”九洮不客氣地拿起攤上飾品,一一在頭上試戴,興奮地展示給人看,“這個好看嗎?”
金玉珠翠插了滿頭,不倫不類,阿也卻道:“好看。”見攤主面色含怒,她放下沉甸甸的一袋金葉子,微微颔首,“勞煩将這些都包起來。”
攤主不以為然地打開錢袋,隻消一眼,立刻系緊了,飛快動作起來,将攤面一掃而空。
“謝謝姐姐!”九洮高興得蹦了起來,搶着接過攤主誠惶誠恐遞來的大包小包,大搖大擺,叫阿也笑道:“得意忘形。”
等到了最大的齋樂行,還沒進門,九洮一眼相中琉璃櫃裡那把金槽琵琶,玉镂紅文,絲線細如發。
“真漂亮啊。”九洮悄悄拉過她,小聲道,“肯定不便宜。”
“無妨。”阿也道。
彼一露面,立刻有掌櫃打扮的迎上來,恭敬地行禮,“大人,最近新來一批貨,品相尚可,您瞧一瞧,可有能入您眼的?”
“他認識你?”九洮小聲道,十分意外。
出門急,忘記換衣服了。視線在自己領邊的金絲劍紋頓了頓,阿也環顧三面琉璃櫃中巧奪天工的物件,還是數那琵琶最為出彩,便道,“那琵琶價錢幾何?”
“小人惶恐!”掌櫃立刻喚夥計去取,連連颔首道:“此物能被您瞧上,該是它的福氣。”
等阿也收下玉盒出了門,九洮才回過神,跟上來,哆哆嗦嗦道,“我,我是不是看錯了?那價标的可是七千金,就,就這麼送我們了?”
“很貴?”阿也問。
這一問令九洮瞠目結舌,“姐姐,你,你這麼有錢?”她慘叫一聲,“等等,剛才你給的那袋不會都是金葉子吧?我還以為是銅子!”
“不必擔心,錢夠花的。”阿也拍了拍她的頭,如實道來,“像那樣的,我還有很多。”
“很多?”九洮追問,“有多少?”
阿也估了一會,道:“約有一方。”
第一次見到這樣算錢。足有半晌,九洮才伸出手來,幽幽道:“姐姐,我不知道一方有多少錢,但我猜,要是雲娘知道你買那些細碎東西花了整整一袋金葉子,一定會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