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默了片刻,忽然擡眼:“你之前說過,這裡的人都不是真實的人,是吧?”
她之前确實說過這樣的話,點點頭:“怎麼了?”
徐平望向她:“你覺得,沒有感情的鬼,真的能造出有感情的人類嗎?”
竺潸然沒有立即回答,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見她不回答,徐平接着道:“隻有人最了解自己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竺潸然頓了頓,“影響這裡的不是鬼,是人?”
徐平思考了片刻,最終緩緩搖了搖頭。
他還是覺得不像。
“平哥,小竺子,你們聊什麼呢?”
夏朝從門口探頭進來,三寶跟在他後面,眼裡還殘留着未消退的興奮,臉紅撲撲的,看起來玩得很盡興。
徐平臉色如常:“沒什麼。”
他微微彎腰,露出一抹笑容:“三寶,玩的開不開心啊?”
三寶立刻笑開了,眼睛亮閃閃的,使勁點頭:“開心!”
“開心的話,”徐平循序善誘,“還要不要哥哥姐姐們走了?”
三寶的笑容頓時一僵,肉眼可見的蔫了下來,垂着頭,聲音小了許多。
“要的。”
徐平擡頭,夏朝和竺潸然搖頭。
小孩的心思很好猜,徐平相信他是真的和夏朝玩得很開心。
試想,一個家人出門許久,一個人孤零零住了一段日子的小孩,在某天晚上忽然目睹了一場兇殺案,吓得爬到了樹上。
而這時,忽然有幾個挺好的大哥哥大姐姐出現,他很信任他們,他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什麼?
孩子的思維都很簡單,結果顯而易見,他會感到害怕,會希望他們留下陪着自己。
然而眼前這個小孩所做的事情卻截然相反。
他在推他們走。
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徐平看着三寶的臉,他的頭幾乎要埋進胸膛裡,嘴唇咬得發白,然而态度卻令人意外的堅決,絲毫沒有要松口的意思。
“好吧,”過了片刻徐平應道,“那我們走了,有機會我們還會回來玩的。”
三寶的頭忽然擡起,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挽留。
但他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把他們送出了自己家門,在徐平他們出去的一瞬間門立刻在身後關死,不知是怕他們回來還是怕自己後悔。
“平哥,這小孩太奇怪了,剛剛還和我玩的那麼開心,現在轉頭就這麼毫不留情地逐客。”夏朝聲音有些委屈,似乎對自己社交方面的碰壁十分挫敗。
“确實奇怪。”徐平一邊往外走,一邊把自己剛剛的思路和他們兩人說了一遍。
他現在還不太适應和其他人分享思路,不過他也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正在努力适應。
說完他問道:“你們有什麼猜想嗎?”
夏朝摸摸下巴,道:“平哥,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三寶在保護我們?”
“嗯,”徐平點點頭,“繼續說。”
“就是帶入了一下,如果我覺得這個村子很危險,自己又離不開,就當然會想要喜歡的人離開危險的地方啊……”
夏朝說着,卻發現徐平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話鋒一轉:“平哥,其實你早猜到這種可能了吧?”
徐平也沒否認:“是這麼猜過,但還想聽聽你們的想法。”
說罷又看向竺潸然,竺潸然也是點點頭,沒否認夏朝的話。
然而這麼一來,就出現了一個全新的問題。
在三寶眼裡,村子究竟為什麼是危險的呢?
隻是因為他目睹了隔壁大叔的殺人過程嗎?
徐平蹙眉,一時想不出合适的答案。
看着三寶家隔壁的房門,他思考片刻,過去敲了敲。
等了半晌,沒有人回應。
又敲了敲,裡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知是沒人在家還是故意不說話。
徐平垂下手,放棄了敲門的想法。
隔壁發生的殺人案,半夜奇怪的鐘表聲,奇怪的睡眠時間,非要他們離開的小孩……
自從來到這裡,一切似乎都非常正常,然而這平靜中卻又夾雜着各種奇怪的細節,好像詭異事件露出的馬腳。
暫時無法把這些事串聯在一起,但好在目前為止都沒有人員傷亡,也算是比較可以接受的結果。
幾人在村子裡的道路上随意走着,奇怪的是外面的路上人迹罕至,走了半天也沒遇到幾個人影。
夏朝不禁問道:“平哥,咱們真的要就這麼離開嗎?”
徐平思緒收攏,回道:“當然不,而且現在就算咱們想走也走不了。”
“那咱們接下來幹什麼?”
徐平剛想回,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傳來,強硬地打斷了他。
“你知道人家怎麼說的嗎?”
徐平腳步一頓,他們幾人現在正好走到一個拐角處,聲音就從前方傳來。
放輕腳步走到牆角邊,往外看去,隻見幾個壯漢正坐在不遠處的大樹下。
樹蔭濃密,正中的那個手拿蒲扇,吐沫橫飛,嗓門很大,似乎在講什麼故事。
他忽然俯下身子,放低聲音,故作神秘道。
“藏屍啊,抛進水裡會浮上來,埋進土裡,警犬一聞就能找到……”
“你知道,藏哪最合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