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餓的,但因為褚知和的思緒控制不住地把觸手章魚和郴銘聯系在一起,饑餓感和這個驚悚的想法相比,便變得不值一提。
他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一隻捉住郴銘的手腕,另一隻從郴銘指尖一點點摸到指根。
這明明就是人類的手,不是章魚……
褚知和轉過身,看到郴銘正笑着注視着他。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仔細地觀察郴銘,得出的可笑結論是:郴銘是人。
難道是郴銘養了章魚嗎?他為什麼要把章魚的觸手放進……放進自己身體裡?
但這個兩居室不過八十平方出頭,如果郴銘養寵,他不可能發現不了。
又或者那些感受是幻覺?
郴銘把他抱進懷裡,嗓音溫柔:“好看嗎,看這麼久?”
郴銘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布料傳過來,這是他交往四年的戀人……
“你生活在海邊,養過寵物嗎?”褚知和問。
“沒有,不喜歡。”海洋生物都是他的食物,食物自己能夠長大,郴銘沒有養它們的道理,而陸地寵物大多都長着柔軟的毛發,隻是觸感好,照顧起來很麻煩,他讨厭麻煩的東西。
郴銘回答完,又想起褚知和養了一隻烏龜,“呃……我是說不喜歡貓和狗,我對它們的毛發有一點過敏。”
“那你小時候趕海或者潛水,遇見好看的螃蟹、小魚、珊瑚和……章魚,會養它們嗎?”
郴銘小時候一直生活在深海,視力不好,覓食時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遇見過褚知和說的這些東西,不過就算遇見,絕大多數也進了他的肚子,幼期海怪需要大量進食。
但顯然如實回答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郴銘想了想,說:“養過幾次,但結果不太好,我不适合養寵。”
褚知和再次陷入沉思,郴銘的手伸進了他的睡衣裡,摸了摸褚知和的緊實平坦的肚子,而後下床去熱粥,幾分鐘後端來一碗蓮子銀耳湯,“來吃點東西。”
褚知和剛從床上坐起來,天花闆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砰!
房子的隔音勉強及格,樓上夫妻大概是在扯着嗓子争吵,又因為兩人說的都是普通話,郴銘和褚知和聽得一清二楚。
“我為什麼也要回去!?你老家又遠夏天又熱,上次回去我被蚊子咬得睡不着覺!”
“你真的夠了,就待三四天至于嗎?我爸媽就盼着我們回去……”
“你願意回去就自己回去,再逼我就離婚……”
郴銘舀起一勺粥遞到褚知和嘴邊,兩人沒再說話,默契地聽樓上的鄰居吵架。
“我們以後也會吵架嗎?”郴銘突然問。
“應該不會吧。”他們兩個很合得來,從談戀愛那天起一直到現在,連小的磕碰都沒出現過,褚知和對此很意外。
朋友和戀人的身份天差地别,有的人可以做朋友,但一旦談起戀愛,親密關系總是破碎得極快。
“沒什麼好吵的。”褚知和這樣說。
樓上夫妻的關系似乎還可以,但結婚不僅僅是兩個人的結合,家庭方面也是需要考慮的因素。
同性婚姻在國内還未合法,就算有一天合法了,兩人決定去領證,褚知和大概也不會帶着郴銘去拜訪父母,因為他們離異了,各自都組建了新的家庭,而郴銘,從沒和他提過自己的父母。
其實褚知和也沒向郴銘說過自己家裡的情況,他潛意識裡認為郴銘的家庭應該和他差不多,不算太和睦。
郴銘點點頭表示同意,他和阿和在每個方面都契合,根本不會吵架。
郴銘在餐廳裡訂了午餐,那是褚知和很喜歡的一家,飯菜味道好,店裡又安靜。
他們已經很久沒像今天這樣惬意地進餐,兩人交流着兩天後的“蜜月”,提到潛水,褚知和肉眼可見地興奮了起來,他總是格外喜歡海洋,在海洋館裡見到大型魚類時眼睛裡會冒出驚喜的情緒。
郴銘不止一次聽到愛人誇贊那些平平無奇的海洋生物,比如鲸魚體型很大,旗魚遊得很快……
而他的本體更大,遊泳速度也很快,阿和如果見到,一定會更喜歡他。
在經過慎重的考慮和嚴謹的分析後(反複确認某篇報道的真實性,和褚知和觀看衆多人魚戀的影片,發現戀人沒有抗拒的反應),郴銘決定在潛水時向褚知和表明身份。
愛人之間不應該有隐瞞和欺騙,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六年,人類的壽命短暫,除去二十年的懵懂,六年在剩下的時間裡占了不小的比重。
郴銘在腦海中勾勒出褚知和見到他本體時的神情,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他目光灼灼地注視着褚知和,說:“潛水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
“秘密?”褚知和此時被即将到來的旅行沖昏了頭腦,那詭異的觸手早已被他抛到腦後,而接下來笑着說出口的那句“我很期待”,無疑給了郴銘莫大的信心。
他或許在不久後就會帶着愛人回到深海,向褚知和介紹他作為海怪一直生活的地方。
吃過午飯,兩人便驅車向家裡趕,夏季太炎熱,實在是很難讓人有午後散步的興緻。
他們的航班在明天下午五點,經過十三個小時的飛行,一号落地,休整一天後,八月二号,也就是四周年紀念日那天,去往維塔島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