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褚知和記事起,隻要把他的父母放在同一個空間裡超過半小時,他們就一定會吵起來,爸爸說媽媽是潑婦,媽媽說看見爸爸就惡心。
年幼的他躲在門後,祈禱他們不要離婚。
在褚知和剛上小學一年級時,這對怨偶終于放過了彼此,約定在九月一号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
那天,褚某因遲到十分鐘被鐘女士痛斥,不久,兩位拿着剛戳上印的離婚證感歎,離婚是他們人生中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錯誤的選擇可以糾正,可孩子生下來就塞不回去了,經過兩家商量,褚知和被按月分給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他開始成年累月地見不到父母。
後來長大了一點,褚知和又認為,他們應該早幾年就離婚,或者幹脆就别結婚,既然父母不一定要愛孩子,那也不一定要生。
淩晨兩點三十六分,褚知和從睡夢中醒來,他聽了一會郴銘發出的和緩呼吸聲,随後光腳踩上地闆,小心翼翼來到客廳龜缸前。
大毛正躲在避障物裡睡覺,他安靜地看了一會烏龜,視線就一直停在水竹上。
褚知和走神了,連郴銘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都不知道。
“阿和?”
褚知和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嗯?”
郴銘矮下身,順着褚知和剛剛的視線緊盯着大毛,“去睡吧。”
褚知和側躺在床上,神志依舊清醒,身後貼上來一副溫暖的軀體,郴銘環住他的腰,“阿和,你為什麼不開心?”
“沒不開心……”
這世界上多的是不但不愛孩子,還不能提供良好生活環境的父母,他很幸運,雖然分到的父母遊手好閑,靠啃老享樂,但好歹沒啃幹淨,留了一點資源用來養育他。
半夜醒來這一次後,褚知和脆弱的生物鐘被打亂了,直勾勾地盯了兩小時天花闆才有睡意,工作日他們一般七點半起床。
郴銘看着熟睡中的褚知和,先是給他測了□□溫,發現沒有異常,然後坐在床頭叫褚知和起床。
褚知和睜開眼,解鎖手機給付承川發了條消息,又讓郴銘先去上班。
兩人十點到公司,他們是七小時工作制,遲到一小時隻能靠加班補回來。
這種情況連續發生了三天,褚知和半夜驚醒一次的生物鐘養成了,如果隻是睡着睡着突然清醒,他大不了靠數綿羊再次入睡,但兩天後,他開始做噩夢。
夢的内容是深海,他胸腔裡的氧氣耗盡,身體不受控制地下沉,海水不再是蔚藍色,周遭一片漆黑。
巨大不明物體未顯露完全時,褚知和猛地從床上坐起。
卧室裡一時間隻有他的喘息聲,單薄的睡衣被冷汗打濕。
在他心目中,海洋從這刻起似乎不再美好惬意,而是可怖、詭異充滿危險。
郴銘一向覺淺,幾乎是下一刻就醒了,他用手擦褚知和頭上的冷汗,“做噩夢了?别怕。”
褚知和呆愣着靠在床頭,發覺他最感興趣的一個愛好在逐漸失去吸引力。
一陣陰冷透過皮膚向更深處傳,褚知和眨了眨眼,突然撲進郴銘懷裡:“抱我,有點冷。”
郴銘解開褚知和睡衣的扣子,把他背後的冷汗一塊擦了,肌膚緊貼,褚知和被郴銘的體溫熨帖得很舒服。
他問:“你是深海魚,不應該體溫很低嗎?”
“我現在是人類,身體的每個結構都和正常人類一模一樣。”
褚知和把腿也貼近郴銘,“你為什麼能變成人?”
郴銘開始回憶起他的上岸過程,“我從深海向上遷徙,可見度越來越高,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至于“變化能力”,應該是種群中自帶的,那天,我吃掉了兩條金槍魚和它們的卵,或許是因此獲得了基因排序,我又記得它的特征,很快就把自己變成金槍魚的形狀……”
褚知和大驚:“你變成人是因為吃了人類的受精卵?”
“不是,又過了幾天後,我發現自己可以通過接觸窺探基因……”
“我的本體飄在海面上時,被人類發現了,他們想捕捉我,但被我用觸手拽下了海。”他把頭埋進褚知和的肩窩:“沒死,我從來不主動殺死人類。”
隻是把他們的頭按進水裡,趁着月色吃光了船上全部的魚。
“那你的身份信息……”
“哦——這個啊,我****”
至于那場有預謀的相識,郴銘緘口不語,他認為阿和大概不喜歡被一個不明生物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