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褚知和他們搬去了另一片海域，安生日子過了不到一個月，又在海面上遇到一艘漁船，這次褚知和沒被船上的人看到，但往後幾天都待在洞穴裡沒出來過。

又過了幾天，付承川突然給他發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他，臉被葉子遮住了。

付承川的語氣很着急，“怎麼被拍到了？不過幸好發出來的這張沒拍到臉。”

褚知和靠在一處隐蔽的石壁上，因為最近發生的事而心情低落。

“怎麼辦？我看這篇貼子讨論量還挺高的，雖然絕大多數人都不不信，但關注量不少，你可千萬要躲好，萬一被抓住，就要去當小白鼠了。”

“嗯我知道。”

褚知和焦慮不安地用手指摳岩壁上的石頭，這種每天都擔驚受怕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出現，像打量怪物一樣打量他。

昨天郴銘突然和他說，可以帶着他去深海，這樣就不會被打擾。

幾乎是話音剛落，褚知和就立馬拒絕了，他對郴銘口中的“深海”有一點記憶，但就僅僅這點模糊的印象來說，他對那種幽暗和深不見底感到非常恐懼。

而現在和付承川通話後，得知那天被拍的照片上傳到網絡上，褚知和甯願永遠躲在海底，也不想被别人看到他這幅樣子。

褚知和很快做出一個決定，他攥緊手機，和付承川說：“我要去海底了，那兒很隐蔽，郴銘他們就一直生活在那兒，從來沒被發現過……”

“海底？”付承川倒吸一口涼氣，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浮上心頭，“這、這能行嗎？那地方……”

伊桑和沃爾特湊過來，眼巴巴地盯着他，褚知和擡起手，在每個幼崽頭上都摸了摸，“沒事，之前待過一段時間，感覺還行吧。”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沃爾特忽然伸出觸手戳了戳他的手機，兩隻黑色玻璃球似的大眼眨了眨，【媽媽——】

付承川無法靠叫聲分辨對面是哪個幼崽，但他知道沃爾特心眼小，每次他和褚知和聊久一點，它就會過來亂叫。

“一定又是沃爾特那個貨，對不對？”

褚知和嗯了聲，找了個理由把幼崽打發走了。

付承川評價：“有其父必有其子，特别是這些壞品性，一準會遺傳。”

他又問：“你這次去海底，是不是能見到這倆幼崽的媽媽了，那你可解脫了。”

付承川說完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另一個問題，“……呃，情敵啊這是，不過幸好你和郴銘已經是過去式了……”

“嗯……”

付承川撓了撓頭，“那個，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我不在乎這些。”

“那你有空再和我聯系，不用三天一次了。”

“好，先不聊了，我準備一下要去海裡了。”

付承川囑咐了他兩句，然後挂了電話。

郴銘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跟在褚知和身邊，和付承川的通話内容他聽得一清二楚，得知褚知和要去深海，他迫不及待地變回人形，隻不過才剛變回去，距離他一米之外的褚知和就蓦然變了臉色，急忙要遊走。

“阿和。”

聽到郴銘叫他的名字，褚知和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的遊泳速度不比郴銘，所以沒一會就被追上了。

郴銘捉着他的小臂，“阿和，你真的要去深海嗎？”

褚知和垂着頭，一根根地掰郴銘的手指，“放開……”

“我會好好保護你……”

褚知和的表情淡漠，頭發被一股腦地抓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郴銘的目光直白地落在他的臉上，那是一張被海水沁潤過的臉，沒有絲毫瑕疵，濃密的眉毛和眼睫被浸濕，讓他想起濃墨的山水畫。

手中的肌膚白皙滑膩，郴銘實在不舍得放手，于是他握得更緊，像是在無聲地宣告占有。

褚知和則是锲而不舍地掰郴銘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看到那截繃緊的手腕，他想起自己曾經用牙齒咬斷過那兒的骨頭。

那是一段很夢幻的經曆，在他的人生中，可以算做最美好的回憶，他什麼都不需要考慮，随心所欲、不受約束，同時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畸形的身體。

褚知和忽然放棄掰開郴銘的手，他轉過頭，看着平靜的海面，眼睛中是一潭死水，“我是打算去深海，所以可以放開我了嗎？”

郴銘的手往下滑，慢慢牽住褚知和的手，他又在問那個問題了：“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褚知和找不到理由原諒郴銘，他憑什麼原諒一個曾經帶給他那麼多傷害的“人”。

但他卻說：“隻要你别再出現我面前，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裡，我就可以原諒你。”

“……你不喜歡我了？”

“是。”

褚知和把手抽出來，朝遠方吹了聲口哨，沃爾特很快撲棱着觸手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