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把門給我踹開!”
一道惡狠狠的聲音吵醒了屋内滿身傷的女子,她不知發生了何事,倉促間起身,待看清院子外的瞬間,猛地關上門。
“嘿!林小娘子,咱們都看見你了,關什麼門哪!”
一群人從院子外湧進來,為首的壯年男人眼尖地看到了林映春關門的身影。
屋内,林映春插緊門栓,忽又松手。
這麼拖着不是辦法,方才開門的一瞬間,她看到院子周圍有幾個看熱鬧的村民,心中一番打算後,咬牙開門迎了上去。
“光天化日,你們怎麼能強闖民宅?”
中年男人眼珠咕噜噜亂轉,嘴巴一咧,露出滿口豁牙:“瞧你這話說的,咱們隻是一幫粗人,動作孟浪些也是有的,但話又說回來了,你爹欠咱們那五兩銀子拖了又拖,今日你得給個說法,不然的話……”
男人搓搓下巴,滿臉色相,直讓林映春犯惡心。
周圍圍觀的村民不敢上前,隻是窺視着看熱鬧,不過也有那麼兩個膽子大些的,躲在别人後面嚷嚷:“豁牙子!難不成你還想以人抵債啊?”
中年男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眼皮都沒擡,直勾勾盯着林映春:“嘿!你今兒這句話正說到爺心坎上,轎子就在後頭哪!”
“你!”林映春氣急,瘋狂思索着應對之法,以袖作掩擠出兩滴眼淚,“我從未說過不還你銀錢,何況我爹與你約定的日子仍有半個月,你每隔幾日便來尋事,這根本就不是誠心要我還債!”
此話說出,圍觀的村民有不少人心裡一咯噔,看熱鬧的心思歇了大半,無他,隻因他們家裡也都有适齡兒女,且前些日子如同林映春亡故的爹一般,在水患時向豁牙子借了不少銀子。
豁牙子沒注意到旁人變了幾番的神色,兩隻渾濁的眼睛不改前色。
“不錯,爺還真就不是想要那五兩銀子。”他右手摩挲下巴,左手欲探上面前美人的臉,猥瑣的模樣逼得林映春連連後退。
借着這個時機,林映春偷偷掃視一圈村民,最怕事的那幾個已經不見了,想來是她之前的話起了作用。
這才安下心來,與豁牙子周旋。
不出她所料,兩人對峙不過一柱香的時間,村長便拄着拐杖緊趕慢趕地來了。
不過身後卻不見請他的人,林映春料想,應聲怕豁牙子記恨,故不敢同村長一同出現。
恰時,西面隐約有聲音傳來,緊接着,拐角處一頂紅色小轎晃晃悠悠地出現,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衆人的目光被吸引,好奇這是怎麼了,待那轎子被人擡到林家院子,衆人才看清,那竟是喜轎!
村長臉色黑成鍋底,白花花的胡子氣得飛起老高:“豁牙子!你這是做什麼?”
他狠狠将拐杖戳在地上,泥土随之濺起。
“成何體統!”
“村長!”林映春三步并作兩步躲到他身後,泫然欲泣,用袖子遮住臉上閃過的狡黠。
她一個弱女子,是惹不起豁牙子那樣的惡霸,可村長家裡卻不是吃素的。
村長一路走來,聽村民添油加醋已經夠頭痛,此時看着豁牙子那副蠻橫模樣,更是恨得牙癢癢。
整個青陽縣誰不知道他們大山村出了他這麼一個主兒,仗着與鎮上主簿有些銀錢上的關系,便橫行霸道,無法無天!
豁牙子看村長眉間怒氣不似作假,搓搓手,不甘心道:“今兒這事可是她先不還銀子,怨不得我!”
村民們見他态度有所收斂,神色稍有緩和。
林映春心裡沖豁牙子呸了一口,暗恨他是欺軟怕硬的無賴。
村民們心裡也有數,秋闱在即,村長的兒子是青陽縣老爺最看好的一名生員,豁牙子若要一意孤行,怎麼都得掂量掂量。
豁牙子露出怯态,村長清清嗓子,道:“我還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林丫頭他爹欠你銀錢這事我還是證人呢,還債的日子還有半個月,你總要給她些時日籌錢!”
一些大娘聞聲附和:“是啊,林正文才走了多久,屍骨未寒啊!”
躲在村長身後的林映春沖豁牙子擡起頭,故意露出發頂那朵不起眼的白花,眼底一片森然。
冷風吹過,豁牙子打了個寒噤,隻覺得後背隐隐發涼。
他已年近四十,平日裡作惡多端,午夜也曾夢回過,此時想起那些夢來,越發冷汗涔涔。
耳邊衆人的話此時如同魔音貫耳,豁牙子不敢再往下想,一跺腳:“那可說好了,半個月之後我若見不到銀子,她就得拿自個來抵!”
不等村長再說什麼,撂下這句話之後,他便着人扛起轎子匆匆離去,轎子來的時候有多喜慶,走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村民看他走遠了,一陣唾罵:“活像被鬼追了,呸!”
村長呵斥:“多嘴!”
村民讪讪閉嘴,後退幾步。
豁牙子走了,他們沒有熱鬧可看,又生怕林映春向她們借錢,逃似的回家了。
鬧劇結束,院子裡隻剩下村長和林映春。
“村長,您放心,半個月之内我一定能湊齊五兩銀子,不會讓您為難。”相比林父走之前的柔弱,林映春小臉上浮現出村長從未見過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