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母妃生前最愛的牡丹花上。
鞋尖上的花瓣自由綻放着,花開不敗,包容碎雪落在自己身上,将它們一點點融化,就像母親的懷抱包裹住她那顆冰冷的心,然後将它慢慢焐熱。
可這樣的懷抱她再也不會有了。
十足的靜谧中,似乎能聽見街上孩童的歡笑聲還有從未斷絕的鞭炮響聲。
她想,此時家家戶戶都該是張燈結彩、親人團聚的,她也真想有個去處,可太後年年這時都會去行宮清修、祈福,祈禱國家繁榮、子孫康健;皇兄們也都回了各妃嫔宮中,與母妃共迎新春;父皇也是,不知今夜又是與何人相度……
唯有她一人,無處可去。
所以她讨厭年節,讨厭每一個思念母妃的日子。
也讨厭每一個無人将她作為唯一選擇的時刻。
曲湘月委屈地咬住嘴唇,視線漸漸朦胧起來,越瞧腳尖那朵牡丹越是不喜,一氣之下将腳一蹬,水紅色的翹頭小鞋就這樣被她蹬掉一隻,落入檐廊下的草叢中。
她下意識喊了聲佩蘭,卻忽的想起現下隻有她一人。
她忍不住低語了句,瞧着四下無人,隻得撐起身子,單腳跳着去撿鞋,卻不料才剛蹦跶兩步就失去平衡崴了腳。
“啊!”曲湘月低呼一聲,腳踝的異樣讓她疼的直抽氣。
無奈她隻好重新坐回檐廊,摸了摸腳踝,似是有些腫脹,隻輕輕一按就覺得鈍痛連連。
這下她更是心煩了,恨不得直接将鞋子扔在這裡不要了罷,可是卻又舍不得上面的牡丹花。
除此之外,還有個更大的問題擺在眼前——下人們都在後院玩樂,前院現在哪還有人,她腳傷成這樣該如何回房去。
這樣想着,随之而來的則是莫大的委屈,她垂下頭,手指藏在寬大的袖口中,緊緊攥住衣角,嘴唇也幾乎要被她咬破……
“公主。”
身旁突然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在這雪夜中顯得格外突兀。
曲湘月驚了一跳,沒想到附近還有别人,下意識擡頭望過去,發現來人竟是元紹景。
他筆直挺拔地立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穿着今晨她送他的新衣,也聽話地加了件大氅,而他手中……握着她掉在檐廊下的那隻鞋子。
一滴晶瑩從她眼眶滾落。
曲湘月死咬着嘴唇,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結果下一秒,本還努力攀着眼眶的淚水瞬間決了堤。
她也終于放聲哭了出來。
大滴大滴的淚水滾落,沒有間隙也沒有停頓,完全不受控制,在她精緻的面龐上劃下一道道軌迹。
她根本就不想哭,更不想在元紹景面前哭,可眼淚偏就停不下來。
或許是因為年年除夕她都過得委屈,有時候忍一忍就過去了,實在忍不住了才偷偷藏在被子裡哭,隻有今年,她第一次當着别人的面哭。
這一哭可把元紹景給吓壞了。
他不怕她指責、打罵,可唯有這淚水,當真讓他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是該上前還是不該上前。
難道是自己剛剛喊她那聲将她吓哭了?可、可他隻是想将鞋子還給她……
對了,鞋子,她怕不是在為這隻丢了的鞋子傷心。
他輕歎口氣,手中拿着那隻水紅色的翹頭牡丹鞋,走到曲湘月跟前,單膝跪下,将鞋子擱在膝頭,探手輕輕握住她腳,小心地為她将鞋子穿上。
同時,曲湘月幾乎忘記了哭泣,模模糊糊地看着自己的腳就這樣踩在他膝頭,感受到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她腳上,熟稔地完成一系列動作。
鞋子穿好,元紹景擡起頭來看向她。
四目相對。
他眼神清明如鏡。
曲湘月突然回過神兒來,面上染起一道不自然地绯紅,一蹬腿就踹在他膝頭。
而元紹景則一個不穩,呆愣着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羞憤交加,揚聲質問:“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