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主子等待奴才寬衣解帶的标準姿勢。
聞尋不會又要罰跪她整晚、自己去睡覺吧?
心裡想着事兒也不耽誤手上動作,綢緞的料子很滑、很好脫,聞尋身上轉眼就隻剩下素白裡衣,流螢收了手準備退到一旁,不料當頭砸下的又一命令卻硬生生滞住她的腳步。
“都脫了。”
幸而琉璃盞立在聞尋身後,有如松身軀遮擋,憑火光再搖曳也映不出她面上的窘迫赧然,可爬到臉上漸漸升起的溫度卻沒人比她更清楚。
不慌,不慌,早晚有這一天,宋婆子都教過的。對,沒錯。順從、迎合、最後再反客為主……
流螢一邊安慰自己即将面臨的事兒,一邊顫着手去夠近在咫尺的微敞衣領。
指尖碰觸到一片冰涼,不知是聞尋寒涼如玉的胸膛,還是自己緊張驟下的體溫,但都讓她不自覺蜷起手指,卻在下一秒被另一隻更加冰霜徹骨的手蓄意攥住,裹了個嚴實。
“脫你自己的。”
戲谑涼薄的鼻息撲在耳側,流螢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直到更加銳利的嗤笑,長針似地紮進耳朵,她才終于明白了聞尋今晚所為何意。
咯噔一聲響,被嘲弄的羞辱感從心底積蓄燃起,火勢之快,頃刻便蔓延至全身,抵消了那股難融的寒意,也徹底沖散了她心底的畏懼。
流螢雖然十分明白進宮的使命,也清楚知道自己最終想要的是什麼。舍多大、得多大。既選擇做了聞尋的妃子,她就不會抗拒與聞尋行雲雨之歡。
可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憑何要用勾欄狎妓那一套侮辱她?
呼吸随怒氣愈發凝重,連同浮于鼻尖的難聞龍涎香,險些帶她回到那個不堪入目的夜晚……“還敢咬老子?!把這個小蹄子扒光賞給弟兄們,看她還厲害個什麼勁兒!”腌臜龌龊的男聲仿佛還罩在耳畔。不!沒人能夠傷害她。從前不能,現在也不能!
流螢極力咽下胸中怒火,強忍着交由僅存的理智占據上風。縱使他們一樣下流,但眼前人手握真正的生殺大權,不可像對待粗鄙井民那般。
但她也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從來都不是。
再次擡眼,那猩紅微揚的眼角裡已滿是不屈。甚至反挑起一抹恣睢玩味,好似立了志要跟聞尋鬥到底。
繼而用力掙開那隻手的禁锢,開始一件件解下自己的衣裳。
聞尋不就是想羞辱她、想看她跪地求饒嗎?那可太小看她那顆堅若磐石的心了,從前不懂屈服,如今更不會低頭。而且這對流螢來說,不過是歲月磨砺中太小的塵埃一片,隻如細風過馬耳,根本不足以動搖分毫。
她的身體她自己說了才算,隻要掌握回主動權,她脫下的每一件衣裳就都是勝利者的施舍。
誰說侍寝一事隻能由皇帝取樂?
聞尋凝視着她眼中閃爍的火光,不停随身上動作起伏跳躍着,堅毅又刺眼。宛如幽暗秘境裡野蠻生長的花,攀着藤蔓瘋狂向上,勢要開到天際去。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讨厭這種目光。
猛地抓住流螢肩膀,往旁邊狠力一推,好像這樣就能推掉那股跟随他二十年、已啃噬遍他全身的頹敗與不甘。
“皇上若不要嫔妾侍寝,大可放嫔妾回宮。”
流螢沒料到聞尋竟如古壁殘垣般一觸即潰,不禁生出好笑。兀自揉揉吃痛的肩膀,還想再添一把火,可嘴剛張開,沖下來的卻是聞尋兇猛肆虐的親吻。
仿佛被怒火催動,鐵鉗般的手指死死鉗住她的下巴,封住了所有退路。
聞尋的吻來勢洶洶,如同狂風暴雨下卷起的驚濤駭浪,兇險而激烈,目的就是要摧毀海上一切。
他沒有的那種光芒四射,也不要從别人眼裡看到。
狠狠壓在柔軟唇瓣上啃噬、撕咬,是懲罰、是宣洩,更是帶着殺意的決絕。流螢就快被奪走呼吸,僅存的意識驅使她不斷揮手抵抗,可沒人能拉得住失了控的狂獅,聞尋狠力一拽,就将她整個身子都锢進自己懷裡。
此刻,他便是那根結實帶刺的藤蔓,緊緊纏繞在流螢身上,不準她獨自開出深淵。
“記着,永遠隻有我不情,不允許有你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