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不歡而散,從承德宮出來,人人都躲着向若蝶,流螢也不例外。她走在衆人後面,輕聲叫住汪芷柔,“去我那兒坐坐?你可有些日子沒來了。”
汪芷柔小心翼翼看了眼關采曼的方向,得到一個勉強同意的警告眼神後,才怯怯地跟流螢同行而走。
待他們二人徹底避開人群,繞進了禦花園一條偏僻的小道裡,汪芷柔才恢複往日的溫婉笑意。挽上流螢胳膊,有一肚子話想說,但還是叫流螢率先發問了,
“小盛子有消息了嗎?”
流螢直截了當,她現在隻關心這個。
汪芷柔點頭,表情很是興奮,剛要開口卻被流螢擡手打斷,隻領着她加快腳步往更深處的玉瑤池走去。
玉瑤池算是禦花園的中心位置,池中還有一明珠島,島上藏一望仙閣。望仙閣雙層挑高,每逢陰雨霧天,更顯杳霭流玉,若隐若現。實為園中獨一無二之景。
但也恰恰因它如此出挑,除了幾個高位嫔妃平時鮮有人上去招搖。尤其到了深秋,湖中央隻剩下吹人冷風,更沒人願意上來。
汪芷柔緊着領口縮在一邊,後悔沒把狐皮鬥篷穿出來,足打了兩個激靈才等來扶欄望景的流螢轉身。
“願意看,明年夏天我天天陪你來。”
“夏天?熱起來你更難熬。”
流螢解開自己的披風搭在汪芷柔肩上,催促她,“早說完早回去。”
這點小風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
汪芷柔不要,但拗不過流螢,隻能用最快的語速,希望少讓她挨些凍。
“說來也巧,小盛子竟恰好就在陳食官手底下打雜,我才一提,陳食官就把知道的全告訴我了。他确實有個妹妹在尚服局做活,名字記不清了,但多半是紅绡沒錯。看來春桃真不敢瞞你。”
“還記得陳食官每日都從顧大人那裡接手光祿寺送進來的膳食吧,小盛子逢三逢六輪班,也跟着一起去接收檢驗。”
逢三逢六?
流螢轉念一想,前日就是十三,看汪芷柔這個激動表情,難不成叫他們抓到現行了?
汪芷柔定定點頭,“我見什麼都對得上,就大概說了小盛子可能會從中搞小動作,讓他仔細留意。并請他代我轉達顧大人,也找一找那邊有何人不對勁。”
汪芷柔知道流螢謹慎,擔心她嫌自己透露多了,特還多補上一句,“放心,他們兩位不會害我。”
流螢聽懂她的意思,隻微微颔首讓她繼續說下去。比起萍水相逢的自己,汪芷柔本就更該相信跟家裡早給安排的那二人。隻要汪正隆的關系在一天,這二人就可靠一天。
“今早尚食局送來的早膳裡,在我的小菜底下藏了這張紙條。”
汪芷柔從袖中掏出一張卷得很實的小紙條,遞給流螢看,上面透亮油光裡能看出細小幾個字:副使張換金,盛醜離。
“我猜是顧大人的張姓副手用金豆子之類與小盛子交換寶貝、小盛子拿了錢又在醜時離開的意思吧。當時情急,我也不知道藏哪兒,就合計正好今日要去承德宮相聚,定能找個機會給你。”汪芷柔解釋道。
流螢将小紙條平鋪展開,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确保沒有錯漏什麼後即刻撕碎,随風揚進了湖裡。想對汪芷柔說“若能背得住,可以先銷毀。”可她猶豫了一下,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再品品看吧。
流螢起身,朝北舉目遠眺,搜尋着北武門和銀漢宮的方位。
目光流連間,她突然覺得銀漢宮好渺小、好落魄。
從前身在其中不覺得,現下看即使銀漢宮已是宮中地勢最高的宮殿,可從這裡望過去仍隻有一個青瓦方頂露頭,裡面藏寶無數,此刻卻顯不出丁點兒光輝。
反觀前面縱橫緊湊的紅牆連波,縱然深秋蕭瑟,天底陰沉,依舊是皇家獨有的磅礴、肅立更多。
這種獨處一隅的割裂感,讓流螢好奇。
她知道銀漢宮是先帝寵愛柔妃才大興土木為其後建的,但東邊向陽的區域不是還空着大片嗎?為何偏要建在和冷宮并排最北的地方?
若說是取天際在北、手可摘星辰之意,那又為何不建得再高些?
先帝真的愛柔妃嗎?還是隻當她作尋樂玩物?并不在乎招搖與否,隻為自己肆意,不然柔妃最後也不會死得那麼慘……
流螢抽回思緒,繼續斟酌自己的計劃,“光祿寺的車馬從北武門進,銀漢宮倒是近水樓台了。”
她招呼汪芷柔起身一起往北邊看,“今晚我就讓小金子從北武門位置往尚食局走幾趟,找找又快又隐蔽的路線,明日便試着去跟蹤看看。”
汪芷柔裹着披風挪到欄杆旁,還沒順她指的方向看出什麼名堂,就聽流螢又說,“另外,這兩個你收好。”
隻見流螢大卷起袖子,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兩個都快當成臂钏戴的镯子從胳膊上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