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研究表明，人在昏暗的情況下會更容易對身邊的人心動，因此情人間的約會放在昏暗的餐廳，吃飯後去夜色中的酒吧，會令人快速喜歡上對方。

也許是昏暗帶來的保護色，令人感到隐藏起來的安全，往日裡不敢說出口的話，如今竟然可以面對面毫無遮蔽的說出來。

程郁說出口後，不知道該說是如釋重負還是忐忑不安。對于他這種習慣了暗戀的人來說，明确說出口的喜愛仿佛是一種自私。

就像是無期徒刑的囚犯，力求一個明确的死刑或釋放，拼着一無所有的後果去賭一個概率。但是賭徒，程郁想着，往往一無所有。

咖啡館内靜悄悄的，能夠聽見外面的車水馬龍，賣狼牙土豆的阿姨還在吆喝着，共享單車搖搖晃晃的吱嘎聲，甚至空調室外機孜孜不倦的嗡嗡響着。

姜尋沒有說話，卻走近了程郁，慢慢地靠在他的背後，然後抱住了他。

程郁的身體不自覺地僵硬了起來，與其說想過結果，不如說他地頭腦裡從來就一片空白。他無從揣測姜尋的心意，更不敢想象姜尋會如何接受他的心意，會對他說出什麼樣的話。

但姜尋什麼話也沒說，怎麼不算一種夢想成真呢？

姜尋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猜想到了程郁的心意。但是自認為作為一個理智清醒的人，她本想兩人就這樣相安無事的相處下去。

但是她忘了自己也會有感情，也會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他像是這個社會喧嚣流水中的一塊石頭，永遠都安安靜靜，卻擁有一種沉穩的感覺。

姜尋這一生從很小就給自己設定了目标，要出人頭地，要掙大錢，要讓媽媽和爸爸過上很好的生活，并且以自己為驕傲。

但是畢業後的經曆讓她精疲力盡。這一切本來就很難，而她還選了一個不怎麼樣的開頭作為起點。她拼盡全力也隻是換得了一個猝死的結局。

看來真是應了那句話，在錯誤的路上越努力，就會理目标越遠。偶爾有時候刷刷社交媒體，看大家自嘲為牛馬和新時代的駱駝祥子，姜尋也不免歎氣。

直到那一天她看見了程郁，就那麼舒舒服服的在躺椅上曬太陽，什麼都不想，就像一株植物，隻需要陽光、空氣和雨水。

但是姜尋是人，或者說這些年來越努力反而越被這個社會規訓。她已經無法分清什麼是自己的願望，什麼又是這個社會塑造的。

效率、金錢、聲望、權力，眼花缭亂。

進度條告訴她要打赢官司的時候，姜尋的心裡其實沒什麼觸動，就如過往的生活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當看到那四隻小狗的時候，姜尋的心裡突然希望系統可以發布任務，這樣她就有理由，去做偏離開所謂人生規劃的事情。

程郁的存在告訴她，那些人人都想要的主線，不是所有人的人生主線。偏離開被世人期望的主線，依舊可以收獲一個主線。

不是因為有主線才是人生，而是你想過什麼樣的人生，才會有什麼樣的人生主線。

“謝謝你。”姜尋說道。

“……？”程郁的動作更僵硬了幾分，謝謝我？我是個好人？

他稍微掙脫了一點姜尋的懷抱，轉過身來面對她，“謝謝我喜歡你，但你不喜歡我？”

姜尋一怔，腦子裡因為想了太多忘記了程郁剛剛說了什麼，一時沒有回答出來。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程郁慢慢地拉開了姜尋放在他背後的手，說道，“其實不用做這些不喜歡的事來安慰我。”

“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我自己心裡好受。能看見你的每一秒我都是開心的。”程郁笑了一下，看姜尋還有些迷茫的神情繼續說道，“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開心，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要覺得你有虧欠我。”

大概這就是暗戀的人唯一需要遵守的道德，不論做什麼，都是自己的獨角戲，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自己的開心，為了宣洩自己不敢說出口的感情。

又怎麼能在之後，理直氣壯地說，我為你做了那麼多？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做的罷了。

如果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想的是讓對方因為這些接受自己的心意，那這種感情，不就成了一種心機的計算。像一隻毒蜘蛛，在試探着網羅自己毫不知情的愛人？

姜尋終于明白過來，眼前的人說的這一大串究竟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小心翼翼地表達着，請不要因為我做過什麼而可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