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

程延楓把書拿起來，并未翻動，隻是問：“你如何證明這書是你的？”

“我想想……對了，你看它的封底，那有一處梅花似的油印，那是我之前吃燒雞時不小心印上去的。還有後面那兩頁，也都有油印的痕迹。”

程延楓把書翻了過來，果然如向霄遠所說。

向霄遠笑了兩下：“嘿嘿，我當時不小心按了個油手印上去，幹脆就多按幾下，按出個梅花的樣子，是不是挺像的？”

程延楓點頭道：“如此看來，這《九霄飛雲訣》的确是你的，但……”

在四周溜達湊熱鬧的易簡走到此處，突然出聲：“九霄飛雲訣？”

向霄遠看向易簡：“嗯？”

易簡神情複雜：“你有九霄飛雲訣？”

“是啊，怎麼了？”

易簡伸着脖子看了看程延楓手裡的書，沖向霄遠比了個大拇指：“汝，吾友也！你要走一定叫我一起啊！”

“等等，怎麼就你友了？”

“兄弟，我對你一見如故！一見傾心！一見鐘情！一見……”

“停停停！”向霄遠渾冒出雞皮疙瘩，“我警告你，離我遠點啊！”

程延楓看不懂他們的互動，搖搖頭，接着說：“但這些都算是物證，我們需先帶回堂内登記造冊，之後才能還給，”他想了一下剛才堂内弟子對向霄遠的稱呼，說，“才能還給向大俠。”

向霄遠連連點頭：“理解理解理解，回見回見回見。”話還沒說完就避開易簡，大步跑走了。

*

悅來客棧。

天字房關上了窗。

山羊胡子、銀冠男子、富态胖子三人坐在一起，桌上三杯濃茶已經涼了。

“看來這童子鎮被滲入很深啊，”富态胖子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飲了一口涼茶，“隻此一地要拔除暗樁就如此陣仗，其他地方怕是更難了。”

銀冠男子倒是沒有絲毫困意：“于羅圖謀我大曦久矣，尤其是西部幾城，怕是早就千瘡百孔了。慶王殿下對此痛心疾首，夜不能寐。這持秋堂雖是江湖門派，但也算是股對抗于羅的重要力量，隻是此次我觀其行事有些優柔寡斷了，對這些嫌犯，哪需這麼多事？斬了，頭都扔到山那邊，也殺殺他們的氣焰。”

“嚴德，你說的這話，可是慶王殿下的意思？”山羊胡子慢慢轉着手中茶杯，看杯中茶水蕩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嗨，咱們深夜小聚，自然說的都是自己的心裡話，慶王殿下的思慮又豈是我一個末流小官能揣測的。”嚴德立刻露出笑來，隔空拱了拱手，“倒是李兄、吳兄，不知此次來此邊陲小鎮，宏王、康王二位殿下可有什麼吩咐？”

吳辰摸了摸自己富态的肚子，笑眯眯道：“康王殿下隻讓我來看看，若這持秋堂真能抵禦外敵，多少也要意思意思，展示一下朝廷對他們這種民間義舉的支持。”

李新撚着他的山羊胡，搖頭晃腦起來：“康王殿下一貫仁義。”倒是絲毫沒提宏王對他有何囑咐。

嚴德和吳辰皆暗自罵了句“老狐狸”。

吳辰：“如今看來，這持秋堂确有些作用，至少将這鎮上秩序維持得不錯。”

李新：“秩序雖不錯，但民風多少有些剽悍了，我前日就見一女子當街痛打丈夫，唉，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嚴德“哼”了一聲，說：“衙門空置，隻怕時間久了，這些泥腿子隻認持秋堂，不知法度，不服管教，不認朝廷。”

吳辰打了個哈哈：“好歹是和于羅接壤之地，剽悍些也好，我看他們都自稱大曦百姓，還是知道點事的。對了，嚴兄，慶王殿下的封地據此不遠，不若一同施以教化，也好叫他們懂些禮數？”

嚴德看了眼胖子吳辰，輕輕撇了下嘴：“我家殿下連年備戰于羅，養兵養馬，哪有餘錢？不如請康王殿下施些錢建學堂的好。”

眼看吳辰和嚴德越說越偏，李新咳了一聲，兩人立刻安靜下來。

李新緩緩道：“多說也沒什麼用，我等三人皆是王爺們派來探查情況的，隻需好好看，好好聽，回去把這裡發生的一切細細說明即可。至于殿下們之後有何打算，就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了。”

吳辰立刻說：“李兄說的極是。”

嚴德也恢複了通身氣派，說：“自是如此，還得是李兄提點。”

李新這才滿意點頭，搖頭晃腦說：“鬧騰了多半宿，我這身子骨是吃不消了，兩位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省的白日裡沒了精神，耽誤正事。”

吳辰、嚴德又都腹诽，宏王怎麼找了這麼個人當門人？年紀大，學識差，一身文人病，卻沒文人命。但宏王是大曦三位王爺中年紀最大、封王最早的，頗有話語權，因此兩人都秉着對宏王的敬重，告辭離開。

看着二人離開，李新這才露出疲态，無聲歎氣。

麻煩啊，麻煩。

想起宏王殿下一直以來的吩咐——多多收服江湖勢力——李新又歎了口氣。

他隻是個普通的讀書人，連秀才都沒考上，隻因有個混江湖的小舅子，就被宏王殿下收入門下，常年在各大門派間跑來跑去。此次持秋堂邀請諸門派共商拔除于羅暗樁一事，他本來隻要來聽聽就可以了，哪知康王和慶王也派人來了，不得不打起精神強裝氣派，也不知這兩位王爺打的什麼主意。

應該是真的操心于羅暗樁吧。

李新吹滅燭火，脫了外衣，躺在床上。

就在快要入睡之際，一個念頭突然劃過他的腦子，整個人“騰”一下坐了起來。

他們不會是想來分江湖這杯羹吧？！

他這業務拓展本就十分艱辛了，難道好不容易建立的“宏王-江湖”友好協作關系就要被蠶食鲸吞了？

天可憐見！給他一條活路吧！他隻是個普通的牛馬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