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五六十步開外,粗砺古樸的巨大黑石搭建成一座五層高台,台頂燃燒着藍色火焰。四周山體空而高,其上星河圖紋遍布,閃爍點點熒光。山泉自洞壁小口流下,形成一道小型瀑布,積出一個小潭,水汽蒸騰,确有一番仙聖福地的感覺。
陳三寶:“看着挺好的啊。”
尖嘴猴腮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臉上腫了一塊,指着兩人大喊:“你們倆……個!滾出、出來!”
向霄遠:“那你們倒是讓開啊,喊打喊殺的,我們可不敢出去。”
陳三寶:“對,讓開!”
“不、不、不可、可……能!你們先闖、闖……進來的,還、還想抓、抓我們?做夢!”尖嘴猴腮氣得更結巴了,唯獨最後那“做夢”兩個字說得幹脆利落。
向霄遠幹脆席地而坐,手叉胸前,說:“哦,那行吧,不讓開我們就不出去。”
陳三寶随着坐下:“對,不出去!”
“你說不出來就不出來?”獨眼龍瘸着腿走來,取出弓箭,露出一絲猙笑,“不出來就死吧。”
嗖嗖嗖——
箭矢沖着向、陳二人連射,驚的二人蹦了起來。
向霄遠:“快,躲到高台後面去。”
外面人群卻發出一陣哄笑:“哈哈哈過不去的。”
什麼意思?那麼大一片地方呢,怎麼會過不去?但二人被箭矢逼的沒時間思考,一頭紮向高台側邊的空間。
就在二人接近高台的瞬間,疾風呼嘯旋轉,袅袅霧氣實質般從四面八方聚了起來,呼吸間就将整座山洞掩了個結結實實,什麼都看不清了。
獨眼龍放下弓箭,不屑道:“臭皮簍子還想進聖地上聖壇?走,收拾持秋堂那哭喪小子去。”
轟隆隆。
石門關閉。
*
“向大哥?向大哥?”霧氣濃郁,四周都白茫茫一片,陳三寶甚至隻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向大哥你在哪?”
陳三寶心中怦怦直跳,擂鼓般沖擊着胸膛。這裡太詭異了,仿佛一下子進到了另一個空間。
深呼吸,再深呼吸,陳三寶拔出劍來,來回換了兩次手才緊緊握住,小心邁開步子往前走。
五步,十步,二十步,五十步……
不對!這裡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大空間!
陳三寶當即站定。
這裡……門外牆上的鬼怪雕像突兀出現在腦海裡,陳三寶呼吸紊亂,咽了下口水,微抖着手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了一張黃符,念念有詞起來:“天地玄宗,萬炁(音同“氣”)本根。廣修浩劫,證吾神通……”(注:摘自金光神咒)
說來也怪,這咒語念着念着,四周霧氣竟開始消散,不多時,山洞内又是一派自然了。
陳三寶腦袋挺立:“咦?這麼靈?”于是又把黃符疊好,小心放回懷裡。
一個婦人的身影逐漸浮現,柔聲喊着:“三寶。”
陳三寶驚奇道:“娘?你怎麼在這?”
婦人一身蔥綠百花裙,眼角雖有皺紋,眼神卻十分澄澈。她笑着走來,仔仔細細看着陳三寶,說:“我的三寶長大了,瞧如今多麼英武。”
陳三寶收起了劍,紅着臉問:“娘,真的嗎?當真十分英武?”
“是啊,我兒最是……”
“哼,不成器的東西,有什麼可英武的。”
這聲音一出,吓得陳三寶一個激靈,讪讪回頭說:“父親,您怎麼也在?”
陳老爺華服正裝,戴一頂貂絨帽子,手裡還拿着一條馬鞭,此刻闆着面孔,嚴肅地說:“我已與恒州城的鹽商馮氏商議好,其四女今年及笄,雖然有一隻腳不很方便,但性格溫順,善于持家,你剛好十六,與她結親不虧,先定下來便是。”
陳三寶心裡陡然一沉,一口氣憋在胸口,鼓脹的像是快要爆開了,卻努力控制着語氣說:“父親,我是十九了,但還未加冠不急辦婚事。再者,我與那馮四小姐從未見過,并不願娶她。還有什麼李二小姐、古大小姐的,我也都不願娶。我隻想闖蕩江湖,行俠仗……”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陳老爺喝道,“你看看你,文不成武不就的,七個先生都教不好你!還想挑什麼?還有臉說闖江湖?”
“但是我不喜歡!”
“好,你不喜歡,那闖江湖你又是怎麼闖的?青蚨劍?那都是别人都在嘲笑你!”
青蚨,意即金錢。
這話利刺般紮進心裡,陳三寶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我肯定能學到一流武功,當上一代大俠的!”
陳老爺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你讓我娶我就娶?我才不呢!”陳三寶也生氣了,“我就不娶!就不娶!”
再一轉頭,卻見娘親已是缃葉錦袍,面帶愁容地說:“三寶啊,已經看了十幾位小娘子了,你當真沒有喜歡的?莫不是,莫不是你喜歡男子?”
陳三寶腦袋發疼,上前兩步說:”娘,你又在說什麼啊?”
“娘知道,這些年越來越亂了,好些地方男風盛行,你若真是喜歡男子,倒、倒也不是……”
“娘!”
“兒啊,你且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雄壯些的?知書達理的?或者活潑可愛的?對了,沈家從軍的那個大兒子娘看可以試試,他……”
“娘——!”
又一名婦人的身影逐漸顯現,語氣輕柔:“原來三寶喜愛男子?”
“母親。”陳三寶當即收了脾氣,恭恭敬敬行了禮,“不知母親在此,三寶失禮了。”
陳夫人仔細看了看陳三寶,笑着點頭說:“喜歡男子又不是什麼錯事,且随心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