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嫁入王府,鮮少再入江湖,卻還堅持每日鍛煉。
管家的聲音傳來:“都小心點,聽見了沒有!我說你們輕點!”
楊萍恰好練完劍法,收功後循聲看去,幾個仆役搬着一尊玉質佛像,小心翼翼往庫房方向去。
楊萍喚道:“靈雀。”
“王妃。”靈雀捧着水走來。
楊萍喝了水,問:“最近有什麼事嗎?王爺為何請了尊玉佛?”
宏王一向是不信神佛的。
靈雀說:“我聽前院的人說,王爺近期都在各處搜羅新奇貴重的東西呢,是為了年底的萬壽節做準備。”
楊萍點點頭。現今這位小皇帝自小由太後撫養,去年太後薨,請人做了法事,那之後小皇帝便有些信佛了。宏王請佛,想來是為了迎合着小皇帝的喜好。
正想着,宏王回來了。
楊萍隻一瞧見宏王就笑彎了眼,快步迎了上去:“鈞哥,你回來了。”
“萍兒,”宏王掏出手帕給楊萍擦汗,“外面這麼熱,回去休息多好。”
楊萍也不避人,伸手幫宏王取了腰間配的挂飾,交給靈雀,說:“快松快松快吧。我在這裡練劍,你一回來便能看見你,還有事做,豈不比我在屋裡想東想西要好?”
宏王笑着搖頭:”你總是對的。”
兩人說了些話,攜手向屋裡去。
屋内冰盆散出涼氣,十分舒服,落座後,自有小厮侍女端來茶水。
楊萍瞧了瞧宏王,問:“鈞哥,可是有什麼不順心的?”
宏王并不掩飾,直言道:“還不是我那個好弟弟。”
楊萍:“你是說康王?還是慶王?”
宏王沒好氣道:“易良那小子。”
楊萍:“慶王殿下怎麼了?”
“你當知道,他那邊一直以來都是面對于羅的第一線,養了大批兵士,結果他可好,居然斥巨資派人出海尋找新奇玩意兒,就為了在萬壽節上壓過我和易璟。我可聽說了,他那麼多兵士,已經從三天吃一次葷食變成五天吃一次了,這麼下去非得出事不行。真是,天天的不知道重點在哪。”說完,宏王一口喝了杯中茶水。
楊萍沒說什麼,隻是安安靜靜給他又倒了一杯。
宏王歎氣搖頭:“唉,也是我瞎操心,咱們和于羅簽了互不侵犯的協議,也怪不得他放松了些,想來他都是打算好了的。”
楊萍起身,走到宏王身後,輕柔地給他按摩起頭部。宏王閉上眼享受了一會兒,抓住了楊萍的手。
“好了,你别累着,讓丫鬟們做便是了。”
“丫鬟?你倒是說說,哪裡來的丫鬟?是二八芳齡還是雙十年華?是削瘦楊柳還是豐腴牡丹?”
“倒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決不找丫鬟,還請王妃大人費心費力。”
楊萍笑了,低下頭,垂下的發絲先觸到宏王臉上,而後緊随的是一個輕柔的吻。宏王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楊萍狡黠的笑意——就好像他們在草原上初見時那般,不由也彎了眉眼,目光似春湖秋月,令人心醉。
“萍兒。”宏王聲音喑啞。
楊萍輕輕“嗯”了一聲,一連串的輕吻灑落。宏王不禁喉頭滾動。正要伸手撈人,楊萍卻撒手轉身,幹脆利落地跳到一邊,說:“既然王爺有丫鬟伺候,我可就忙我的去了。靈雀,咱們出門,花王爺的錢去,叫他心疼吧。”
宏王抓了個空:“等……唉,還真是。”說着,自己就笑了,隻目光随着楊萍背影而去,直到人都瞧不見了,才緩緩回神。
撲棱棱。
鴿子振翅聲掠過,笑意收斂,宏王恢複通身氣度。
很快,有侍衛跑來,遞上了傳信筒。
宏王慢慢打開小小的蓋子,取出紙條,一隻手将其展開。
“又失敗了?”宏王看着紙條,低聲自語。
旁邊跪地的侍衛把頭埋得更低了。
宏王眉眼壓低,滿臉風雨之色。他慢條斯理地飲了口茶水,手指微微揉搓着紙條,冷笑一聲:“呵,極淵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廢物了,不過是個初出江湖的小子,居然兩次都失敗了。”
宏王:“火。”
侍衛立刻點燃桌上蠟燭。
宏王把紙條伸進小小火焰裡,看着它燒成灰燼,說:“給極淵閣去信,不過是一本功法,居然如此磨蹭,若再刺殺不成,就别怪我扣減今後的資助了。”
侍衛:“是。”
“措辭嚴厲點,對他們不用客氣。”宏王冷淡地說。
他已暗中支持極淵閣六年,隻要有錢,這把刀便是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可以在暗處替他完成不少明面上不好完成的事,比如與他政見相悖的大臣,或是觊觎楊萍的權貴。
而現在,他要的是《九霄飛雲訣》裡面藏着的财富秘密,他要的是向霄遠消失清平門再無後人。
“都是麻煩,”宏王突然微微蹙起眉頭,歎息般說,“康王易璟貪财,慶王易良黩武,但我要是有他們二人一般的本事,能經商,能打仗,我還愁什麼呢?”
侍衛小心擡頭,說:“王爺,您和他們不一樣,您有民心。”
“呵。”宏王嗤笑一聲,瞥了眼侍衛,“你倒是會說話。”
侍衛低下頭去:“屬下不敢。”
安靜半晌,宏王突然出聲:“民心,也不在我這,在鎮國公張逢茂身上。”
哒。
茶杯扣在桌上。
水滴滑落,凝出一灘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