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寶突然又動了動,在向霄遠肩上蹭了蹭臉,低聲喃喃了句什麼夢話,吹出的熱氣透過衣服,滾燙了一片。
向霄遠喉頭滾動,已經直挺挺躺到僵硬的身體被潮水席卷,戰栗不已。
哈!哈!他要瘋了!
體内的功法不自覺運轉起來,舒緩那股無法言語又排解不掉的躁動。
但僅僅運轉了一個周天,向霄遠就後悔了——雖然睡着了,但陳三寶的功法也随着運轉起來,兩套功法相融相合,在兩人之間來回交互,感覺過于舒暢,以至于……
咔。
聲音雖輕,但滿室安靜中,卻十分突兀。
向霄遠立刻警覺,捕捉到聲音來源,借着微弱火光觀察,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從通風口裡進來了?
他努力忽略掉身體的不适,從陳三寶的束縛裡掙脫,小心走到牆邊,随即愣住。
那個偷偷潛入牢房的,是個指甲蓋大小的螞蟻。
“螞蟻”順着牆向下爬,向霄遠這才看清,這東西不是真的螞蟻,而是個木頭做的機關蟻。
是甄珠!
見螞蟻在屋内四處遊走,向霄遠想了想,撕了衣服上一小塊布料,用旁邊的稻草綁在螞蟻上,把它放回了通風口。
看着螞蟻順着通風口消失,向霄遠低聲感歎:“沒想到啊,來的居然是甄小姐。”
再轉身,看着牢房内僅有的那一張床,還有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陳三寶,向霄遠沉默片刻,選擇坐着度過剩下的夜晚時間。
*
斜對面的牢房裡,一方日光落下,昭示着新一天的開始。
嚴德一大早帶着食盒來到牢内,親切關懷道:“霄遠老弟啊,晚上睡得還行嗎?”
向霄遠看着嚴德打開食盒,取出一份份食物,提了提嘴角,說:“托嚴兄的福,還好。”
陳三寶此時才剛從床上爬起來,眼都還未睜開,鼻子卻一聳一聳的,嗅着香味就來到了桌前。
向霄遠取了外衣給陳三寶披上,說:“小少爺,醒醒,這樣會着涼的。”
“哦。”陳三寶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首先卻看到嚴德,瞬間吓得清醒過來,手忙腳亂穿上外衣,微微紅着臉說:“不好意思,剛才失禮了。”
嚴德不在意地擺擺手,說:“在這牢裡哪有這麼多講究。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來,這都是小廚房新鮮做出來的,想吃什麼别客氣。”
陳三寶回頭看了眼向霄遠,見他輕輕點頭,迅速揚起了笑臉,挑揀幾樣吃了起來。向霄遠則站在陳三寶身後,任勞任怨幫他理順頭發,紮成高馬尾。
等向霄遠坐下,發現陳三寶正對着手裡咬了一口的包子皺臉。
向霄遠問:“包子怎麼了?”
陳三寶立刻搖搖頭,笑着說:“沒有啊。”
向霄遠眯了眯眼,直接把包子拿了過來,說:“你吃别的。”然後自己大口吃起了包子。
陳三寶愣了一下,随後安靜地拿起一塊米糕,先是咬了小小一塊,然後才正常吃了起來。
關系這麼親密嗎?嚴德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等吃的差不多時,嚴德給二人又都盛了粥,說:“二位小兄弟,為兄雖與你們二人一見如故,也是誠心想要幫你們,但……唉……”他停頓片刻,看向對面兩人,苦笑着搖了搖頭。
向霄遠沒接話,陳三寶說:“嚴兄已對我們照拂頗多,三寶這裡謝過了。”便認認真真行了個禮。
嚴德的臉僵硬了。誰想要你的感謝啊?!
向霄遠心中暗笑,看着陳三寶和嚴德來回客氣了半天,這才說:“嚴兄,你在慶王手下做事,如此照顧我們,不怕王爺怪罪嗎?”
嚴德立刻抛開陳三寶,面對向霄遠,擺出一副苦臉,說:“唉,實不相瞞,我今日一早便去殿下那裡求過情了,但殿下他是何等驕傲的人啊,你們昨日下了他面子,他是堅決不同意放你們離開!我好說歹說,他才松了口,說隻要你們今天肯交出《九霄飛雲訣》,那便一切好說,否則,他、他……”
陳三寶緊張問:“他什麼?”
“唉,他說,如果他得不到功法,那便讓天下所有人都再沒有得到功法的機會。”嚴德說着,使勁拍了自己大腿,“你們說,這,這就是擺明了說,你們不交出功法,是别想活着離開大牢啊!”
陳三寶驚道:“他真是這麼說的?”
嚴德痛心疾首地看着陳三寶,說:“陳小弟,陳少俠,我說的還能是假話嗎?”
陳三寶有點慌了,他還這麼年輕,從未想過“死”這個問題。心裡毛毛的,他往向霄遠那邊看過去,卻見向霄遠還和剛才一樣,靠坐那裡一動不動,甚至嘴角還帶着一絲笑意。
嚴德繼續說:“但殿下還說了,他知道這本功法十分貴重,若是你們肯把功法交出來,那他不僅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還可以用其他東西和你們交換。”
向霄遠:“交換?”
嚴德:“是啊,不管是名、利、權、色,隻要你想要,殿下都能滿足。”
向霄遠身體前傾,挑眉,說:“開出的條件這麼好?那不更是證明我的《九霄飛雲訣》是世間難得之物?”
“這倒……”
“的确非常珍貴。”向霄遠笑着說。
但這笑意未達眼底。向霄遠眼前再次出現師父死前的場景,那種溫熱的身體在他懷裡逐漸變得冰冷的感覺,好像把他一點點按入水中,窒息感從腳底升起,直至沒過頭頂。
深吸一口氣,拿着桌上的筷子轉了個花,向霄遠盯着嚴德,說:“你且告訴慶王,這本功法是我師父用命護下來的,他若想要……”
笑意收斂,聲音變冷。
“那就用命來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