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雙隻覺得她在萬米高空盤旋。
睜眼就是排布整齊的棕褐色木梁,在雲雙眼前轉個不停。
雲雙看了一會,兀自閉上了眼睛。
轉的她惡心,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她等了好久,直到聽到不遠處傳來“吱嘎”的腳步聲,這才又緩緩睜開眼。
眩暈感消散不少,雲雙勉強看出這是個木屋。
木屋面積不大,空氣依舊是潮濕的,充斥着古木植物的朽味。但木材确實細細挑選打磨過的,一根根排布在一起組成屋牆、房梁,看着絕對比沼澤林安全的多。
物件擺設亦不多,桌椅床皆是木制的,隻是雲雙身上蓋的金線流光的錦被有些格格不入。
她蓋到臉上,嗅到了陽光馥郁安心的香氣。
這時,外頭那人也推門進來了。
“醒了。”男聲溫潤,一掃空氣中彌漫的沉悶氣息,直沖入雲雙的耳朵,“幾日不見,差點把小命玩丢,也是厲害。”
雲雙似乎沒回過神,茫然地看着他。
無名還是一身淡色,但卻終于換掉了大袍,淨白勁裝,銀飾點綴,衣襟與袖口繡雲紋,腰間束寬帶。長發依舊半束,發絲垂下遮住鬓角。
他端着一隻黑色的碗,坐到了床邊。
他瞧着雲雙的表情,擱下碗柔聲道:“瞧你有問題要問?問吧問吧。”
“……”雲雙揉了揉眼睛:“無名兄,你怎麼在這?”
無名淺笑:“不先問問你怎麼了嗎?”
雲雙:“……”
無名垂目,盯着她也不說話。
空氣緩緩流淌。
然後。
雲雙一個彈射,從床上鯉魚打挺了起來。她動作完全沒有前搖,也沒有邏輯,抱住無名時,無名也完全沒有意料到。
也許意料到了,但他沒有抗拒。
雲雙跪在床闆上死死摟着無名,她就埋在無名脖頸之間,用額頭抵着無名的臉頰,隻覺得無名的臉好涼,好涼。
無名等了幾秒,才緩緩擡起手臂,一下下撫摸在雲雙的脊背上。
雲雙有許多話想問,也有許多話想說,但她腦袋昏沉,隻覺得千言萬語在腦海裡如浪潮一般翻湧,最終彙聚成了四個字。
我很想你。
但她沒有說出口。
她想,一個擁抱,無名應該能悟到。
如果悟不到的話……
算了,悟不到也沒關系。
她知道就好。
無名就這樣摟了雲雙許久,直到臉頰被燙的發麻,這才微微偏了下頭:“又又,你燒得太厲害了,先喝藥。”
雲雙撒開了他。
她擡手摸了摸額頭,輕輕“咦”了一聲。
無名眼中帶着柔和的笑意:“如何,是不是燙的可以烙餅。”
雲雙這才後知後覺覺得虛弱,看到自己的雙手。手上臂上的傷口敷了藥,但雲雙記得,她的傷口原沒有這麼多的,更沒有這麼整齊的,應當是無名在她昏迷是割開了傷口給她放了毒血。
她猛地喘了口氣:“是濁玄毒嗎”
無名不鹹不淡地:“嗯”。
雲雙看着無名遞過來的手掌:“啊。”
在雲雙的手碰到無名前一秒,無名忽的拉過她的手腕,似乎也沒有使力,卻已一掌将雲雙的手臂輕推開,然後在她迷茫的注視下,那隻手直直地沖雲雙胸襟摸了過去。
雲雙原發着熱,無名微涼的大手隔着僅剩的幾層布料略過腹胸時,她更是面紅耳赤,張着嘴卻不知該出何聲。
直到胸懷一空,無名将雲雙的乾坤袋摸了出來。
他從雲雙的乾坤袋裡“嘩啦”掏出來不少珍貴藥材,其中還有麟給她的那枚“龍骨丸”。
無名眉眼一彎:“這段時間收獲頗豐啊。”
雲雙終于覺得自己燒地熱得慌,抿着唇,倉促點了點頭。
無名大概是瞧着雲雙的反應有趣,笑意更濃。他将幾位藥材和“龍骨丸”握在手中,稍稍用力,竟化作了一掌齑粉。
随後他将這黑的黑紅的紅褐的褐的粉末融進了藥中。
這幾味藥一加,那碗黑乎乎的東西驟然變了味道。雲雙擰眉,擡手堵住鼻子,囔囔開口:“這什麼呀!”
無名端着碗坐在雲雙床邊,哄一般道:“你這毒不簡單,自四肢傷口蔓延至心髒時便會斃命。這藥雖難喝,但良藥苦口,能緩解症狀。”
雲雙赫然,兩根食指死死按着鼻翼,小聲問:“隻是……緩解嗎?”
無名一臉理所當然:“你這龍骨丸中的骨玉年份太小,完全不夠用。若想解了你這毒,需得要千年神骨玉不可。”
“……”雲雙愣了好一會,歪頭,挎着張小臉,“找得到嗎?”
無名隻是說:“先喝,喝完再說。”
雲雙放下了手。
這藥極苦,苦的發酸。雲雙原以為一股腦灌下去來不及細品就不會有事,卻不想着這藥苦的像是咬人舌頭一般,她整張小臉皺成了一團,想也沒想就把舌頭送了出來。
無名接過雲雙遞過來的碗,他看了看碗中的沒融開的藥粉,又看着将吐不敢吐的雲雙,哈哈樂了。
他道:“急什麼,本想給你放兩塊方糖壓壓苦的。”
雲雙臉色更青了:“……”
無名給了雲雙兩枚糖塊,去找了水融開藥粉,又遞給雲雙。
雲雙不樂意喝,但想了想,還是惜命,一副慷慨赴義的表情,仰頭又灌了下去。
幸而無名加了糖塊在裡頭,不然雲雙不被毒死,也大概率要被苦死了。
兩碗藥下了肚,雲雙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雲雙躺在床上,無名就坐在她身邊,他左手抱卷右手執筆,正在寫着什麼。
雲雙瞧了他一會,覺得無聊:“無名兄。”
無名頭也沒擡:“嗯。”
雲雙問:“桃源谷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無名還是一個:“嗯。阿商是個好孩子。”
當然。
雲雙當然知道阿商的好。
雲雙又問:“離開秦人村後,怎麼不見你了,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