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林晚霁有些尴尬,因為那外室所出的庶幼子,正是自己的父親。
昔日老侯爺偷養外室,那外室生了孩子也不為人知,一直被藏在别院。可惜那外室是個紅顔薄命的,年紀輕輕便得病去了,留下一個稚童,也不過幾歲的光景。老侯爺隻得将幼子接回侯府,認祖歸宗,将其記在夫人名下,視為嫡出。聽聞老夫人那時也并未鬧過,将這孩子抱到自己房中養着,隻是自此和侯爺離了心,再未孕育過其他子女。
若是換做旁人,自是恨不得将這孩子扔到莊子上自生自滅才是,或是嬌寵着養廢了,可興許是老夫人心腸好,竟真的将這孩子當作自己親生一般撫養。林晚霁想到這裡,對那位傳聞中的老夫人更添了幾分好奇。
“先說侯爺一房。”周嬷嬷接來侍女遞過的茶盞,略飲了幾口,繼而道:“侯爺是老夫人的長子,先頭娶了衡陽伯府的李氏為妻,生了一子一女。大姑娘昭若如今二十有二,五年前便入了東宮,如今貴為太子側妃;大公子淮殊年方二十,承襲了世子之位,現下在金吾衛領值。隻可惜元夫人去得早,侯爺便續娶了一房,正是如今的侯夫人姜氏。姜家遠在沐陽,是昔日侯爺外放在沐陽任上續娶的,隻生了一位女兒,正是府中的二姑娘昭芙。”
林晚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這位大名鼎鼎的大堂姐在揚州便是耳聞過的,聽說自幼養在老侯夫人膝下,端得是玉質淑儀,才捷遠揚,是上京城有名的貴女。五年前入東宮為太子側妃,誕有一女,頗得太子喜愛。
正想得出神,便又聽周嬷嬷說道:“二房老爺是老夫人次子,雖未有爵位,但有功名在身,如今在朝中也是五品官身。二夫人俞氏膝下有二子一女,二公子淮真與三公子淮楊乃是雙胞兄弟,二人如今還未及弱冠,俱在京中的上林書院讀書。四姑娘昭蕙在府中年歲最小,比夫人的三姑娘還要小上一歲。”
陸雁容聞言,忙笑道:“咱們府中幾個姑娘少爺年歲倒是相近。”
“可不是呢,如今府上未出閣的三位姑娘年紀相仿,必是能玩到一處去的,老夫人也是樂見孫輩們玩鬧。”
周嬷嬷亦笑着接話:“咱們侯府人丁雖少,孫輩倒也還算興旺。老夫人一向不喜後宅紛争,沒得那些個妾室争寵,家宅也落得個清靜。如今府上并未分家,一來是除去大姑娘早些時候入了東宮外,其他公子小姐都還未成婚,孫輩們還小着;二來是老夫人還盼着幾年活頭,若是早早分了家,老人家難免心裡頭落寞。”
林晚霁聞言,适時插話道:“嬷嬷您可千萬别這樣說,祖母她心慈積善,身體又康健,定能得老天保佑,百歲無虞的。”
周嬷嬷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許,慈愛地看向她道:“三姑娘嘴甜,為人又良善,可見三老爺和夫人确實教養得極好。若是早些年進京,老夫人定是喜愛得要放在壽安堂親自養着的。”
“多謝嬷嬷擡愛。”陸雁容聞言心下一塊石頭落地,人也欣慰了些許:“若真是能得老夫人垂憐,那也都是這丫頭福氣好罷了。”
林晚霁一搭一搭地聽着周嬷嬷講侯府與上京諸多世家的往來,心下也記住了大半,不知不覺間聽到廂外傳來莺時的聲音,緊接着便是車身穩穩地停下。
“夫人,小姐,咱們到侯府了。”
陸氏應了一聲,正欲下車時,便瞧見林晚霁小心從發間擇下一支玉簪,遞送到周嬷嬷的面前:“嬷嬷可千萬别嫌我多事,這是晚輩從揚州帶來的簪子,喚作柳玉簪,是江南才時興的款式,想來京中是沒有的。這簪子不過是個小玩意兒,您就當是給家中的小輩讨個新鮮,可千萬要收下。”
周嬷嬷瞥過那白玉簪子,玉質通體冷潤,雕成柳葉的形狀,邊沿的輪廓嵌着累絲的金線,一瞧便知是坊中打磨的上品。忙“哎唷”一聲道:“老奴再是眼拙,也看得出三姑娘這簪子并非凡品,這等貴重之物......”
陸雁容瞧見自家女兒心思剔透,鬼點子倒用到了正處上,忙順水推舟道:“嬷嬷,左右不過是一支簪子罷了,她一個小孩子家能有什麼貴重的,您若是喜歡這孩子,好歹把簪子收下,嬷嬷可千萬别嫌寒碜才是。”
林晚霁也忙将簪子輕輕放入周嬷嬷手中,“嬷嬷别怪我莽撞,我前頭瞧着那方帕子尚新,應是新繡的款式,想着必是嬷嬷家中的女兒或孫女親手繡的,這才想到簪子的事情。我知嬷嬷跟在祖母身邊,家中自是衣豐食足,還怕這簪子入不了您的眼呢。這一來,是為了感懷嬷嬷一路指點,為我和母親講述京中人脈,二來,是為着嬷嬷多年侍奉在祖母身邊,晚輩孺慕祖母,自是對您也十分敬重。”
周嬷嬷聞言,面上的驚喜更多了幾分,瞧着林晚霁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贊許:“三姑娘蕙質蘭心,夫人與老爺教導極好,日後入了府中,姑娘可要多多往壽安堂走動才是。”
林晚霁忙“诶”了一聲,面上的笑意明媚了些許:“嬷嬷說的這些,晚輩都記下了。咱們便快些入府,可莫要讓祖母她們等久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