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霁見她忙不疊往嘴中送菜的模樣有些啞然失笑,隻好說了聲“好”,起身繞過擁攘喧鬧的人群,向後園走去。
迎親是在黃昏,如今觀禮已成,外頭早已是月明星稀。林晚霁在梅園漫無目的地走着,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隻覺耳根子都清淨了不少。駐足閉目輕嗅,如今白梅開得正盛,隐約飄來許多梅花的香氣。
還有……硯泥的氣味?
林晚霁有些茫然地睜開眼。
面前伫立着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面容俊朗,目若星辰。想必是匆匆趕來赴宴的緣故,身上并未着錦袍,而是穿着上林書院的學子衣裝,手中持一把折扇,正在不遠處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
這男子是誰,真是好生無禮。林晚霁見他腰間懸挂的雙魚玉佩不似凡品,又想到今日的座上賓皆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官身,想必他定是非富即貴,不好招惹,隻好後退幾步,偏過了身子,作出一副羞惱的模樣,不再與他對視。
沈恒有些呆住了。
今日赴宴本就匆忙,被母親耳提面命地叫小厮從書院拉回了自己,連衣袍都來不及更換,就上了馬車來到林家。宴中本欲去後房行個方便,順便解解酒氣,未想一路走來竟走到了梅園。
園子裡白梅開得正好,香氣也濃淡相宜,很是賞心悅目。那梅園漫天的雪白之中,竟有一襲粉黛色撒花襖裙的娉婷少女,正細嗅着身側梅枝的香氣。
這是……梅園中的白梅仙子嗎?
那少女睜開眼眸,粉面桃腮,一雙杏眼有些濕漉漉的,看向來人時有如受驚的小鹿一般倉皇失措,瑟縮了身子。
沈恒從未見過如此隽秀的女子,一時竟忘了說話,隻直直地看着,呆愣在了原地。
半晌,見少女面露不悅之色,沈恒這才反應過來,心中暗罵自己失禮,收了折扇,忙低頭躬身作揖道:“在下沈恒,一時莽撞唐突了姑娘,還望姑娘見諒。”
林晚霁聽到來人名諱時心下一驚,沈恒……那不就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她那個表姑母的兒子嗎?
想到方才沈夫人牽着自己的手說的那番話,林晚霁不免覺得有些臉熱。見他一直躬身等着自己發話,雖呆了些,但好歹還算是個知禮數的,不是那些個輕浮狂妄的登徒子,于是緩了緩面色,輕聲開口道:“無妨。”
正欲為他指路,告訴他宴席還在前廳,忽得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男子的叫喚:“文齋兄!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可叫我好找!”
沈恒與林晚霁一道擡頭,看見來人時二人神色各異。
沈恒起了身,忙笑道:“原來是景延兄!我本欲逛逛園子醒些酒氣,未想在此處唐突了這位姑娘,正向她賠罪呢。”
怎麼是他?林晚霁看向面前的蕭時衍,應是赴喜宴的緣故,今日他未着墨色,而是擇了一件淡青色的闌衫,紋樣也是尋常鋪子裡花鳥蟲魚的樣式,削去了幾分冷氣,倒也顯得有些溫潤如玉的氣質起來。
林晚霁并不知曉他今日前來赴宴了,不免在心中暗自思忖。要說族輩的親疏,鎮國公府與林家也不過是點頭之交,這蕭世子怎麼頻頻來安平侯府往來?莫非如今的蕭家,确實如同自己猜測的一般,已經暗中向太子一脈倒戈了?
不容她多想,見對面二人都把視線放在了自己身上,林晚霁連忙颔首行了一禮,開口道:“蕭将軍,沈世子,此處多有不便,小女先回席間赴宴了。”
見蕭時衍朝她點了點頭,林晚霁忙不疊邁着小步急忙跑開,飛也似的逃離了這個讓她尴尬的場合。
沈恒慢了片刻,見少女已經走遠,這才懊惱地錘了下蕭時衍的胳膊:“景延兄!如此匆忙,我竟忘了問佳人名諱,也不是是哪家的姑娘……”
“怎麼?”蕭時衍見狀,面色黑了黑,不悅道:“今日赴宴的世家何其多,人家姑娘是嬌客,又如何能草率地将名諱透漏給你去?再者,就算知曉了又如何,不過是見了一面,莫非你還要上趕着人家的門提親去?”
沈恒聞言,忽得眼睛亮了起來,朝蕭時衍笑道:“知我者莫若景延兄啊!我若是能娶得如此佳人……”
“荒唐!”蕭時衍聞言,面色更黑上了幾分,扯住了他的衣袖,将人連拖帶走地趕回了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