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若是在自己出糗時被旁人注意到,怕是更要覺得難堪了
沒有糾結太久,郁羗儒再次拿起一隻箭搭上了弦
有了上次的經驗,腕骨翻轉間很快便掌握了力道和技巧,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這下沒有在失誤,身着玄色錦衣的女人滿意地收弓,頭頂高束起的馬尾随飛揚起,唇角輕微上揚,眉間盡是運籌帷幄的淡然和恣意
白長弦到射圃時看到的就是這般場景
上次狩獵她不過眨眼便進了林子,白長弦從未曾看見過她此般模樣,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少年将軍,自信張揚
是他從不曾見過的女娘模樣
白長弦随三皇女進了萬山書塾,乘着三皇女辦公務的間隙尋到了射圃,找了處假山後面站着
“射箭須得記住一句話,‘足如磐石目如電’,可記住了?”
院裡的孩子搖頭晃腦地重複着:“足如磐石目如電”
稚嫩的童音響起,恍惚間竟與邊塞軍營的晨操号子重疊,恍得郁羗儒又一刹那的失神
忽有流矢擦過箭靶紅心,斜插入圃牆假山處的爬山虎叢裡,她條件反射甩出腰間鋼鞭卷回———卻見是個紮雙鬟的小丫頭射的,此刻正仰着沾了泥點的臉沖她笑
忽然朝這邊飛過的箭矢鋼鞭從白長弦面前閃過,從未碰過兵器的兒郎被吓得一個踉跄跌倒在假山後面,發出一聲輕呼
“何人在此處!”
郁羗儒皺着眉,向着那處喝道,随後走了過去
入目是嬌嬌弱弱的郎君斜着身子,顫顫巍巍地倒在了地上,見有人來了便擡着尚帶着水光的眸子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腳邊的衣裳沾了泥點子,由于倒下時慌張間用手撐着石頭,現下本就瘦弱白嫩的腕間更是磨出了好大一塊青紫,看着竟是有些觸目驚心
“了了?你怎麼在這?”
郁羗儒上前兩步,剛要将人扶起來,卻在握住白長弦的瞬間聽到他猛地一抽氣,尾音低低地說了聲:
“崴腳了,疼……”
聽人喊疼,郁羗儒這才把人扶着坐在一旁的石頭上,蹲下身子要去看那衣邊下的腳
白長弦見此卻往後撤了撤,抽着鼻子道:
“不……不可的。”
白長弦這般拒絕在郁羗儒看來就是病諱忌醫,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于是也不由得沉了臉
“若是現在不看,待到晚些時候再拖得嚴重了,怕是要有得你哭的。”
白長弦長這麼大,少有過這般語氣與他說話的人,現下郁羗儒更是沉着臉,他便瞬間覺着委屈了起來
一旁趕過來的袁旦見氣氛不對于是說道:
“這光天化日之下,九帝卿一個男子,雖說是要看傷卻也是不合适的,不若先到偏殿去,找個太醫來看看吧。”
先前郁羗儒隻顧着白長弦的傷,卻是忘了他是個男子,與軍中那些女子是不一樣的,若是光天化日之下脫了鞋叫外女看見自然是不合适的
袁旦這一說她才反應過來,想說什麼卻見白長弦早已将頭扭開來不看她,眼裡的委屈和埋怨卻都要溢出來将她淹沒了
郁羗儒解釋無門,隻好先将人帶去偏殿看傷
于是顧不得生悶氣的兒郎,一手攬着腰肢,一手穿過腿彎将人抱了起來,朝偏殿走去了
袁旦得先安排好射圃裡探頭探腦的小家夥們,沒跟上來,現在隻有郁羗儒和白長弦二人
白長弦今日來本是想要讨人歡喜的,來之前還将那話本子又看了一遍,誰料到了這處卻遭人兇了一遭
手上的擦傷和腳踝間的扭傷隐隐作痛,足尖随着郁羗儒走路的颠簸晃動着,牽帶着傷口,白長弦隻覺得更委屈了
眼眶不自覺地發酸,胸口也悶着氣,睫毛在眼尾垂下一小片顫動的陰影,瞳孔裡盛着兩汪未結冰的春水,此刻滴答滴答的落了下來
感覺到肩頭的濕潤,郁羗儒一怔,停下了腳步,低頭朝懷中的人看去
兩目相對,白長弦蜷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蹭着衣角褶皺,喉結随着吞咽聲上下滑動,偏又固執地不肯移開視線——仿佛他養在帝卿府裡受了委屈的小狐狸
“抱歉,是我不好。”
從來馳騁的攝政王朝懷裡的人低聲道了歉,小郎君抽抽搭搭地,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