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包着他的手往外輕巧一帶,刀身緩緩滑出。
此刀的刀身竟也是純黑的,表面光滑平整,隻有一道凹陷的血槽,但待商成洲握着齊染的手和刀柄一起微微翻轉,卻發現刀身竟在陽光下折射出了火焰般的暗赤色紋路。
“烏焰……”齊染低聲重複道。
商成洲仔細端詳他的表情,收刀回鞘,松開了手。
齊染默默把手收回來,隻随意搭在窗邊,卻聽商成洲道:“烏焰是我自己用中原話譯過來的名字,我們部族的語言叫它——”
他輕吐出幾個音調,聽起來像“索噶特”或者“紮卡特”。
他講起家鄉的語言時聲音更低沉,像高山上的風雪,不若講中原話時那般清亮。
齊染隻垂眸看着長刀:“這個名字很好,古時‘烏焰’也有夕陽之意。”
“亂山匹馬,斜陽殘照。”他聲音很輕,“很合适的名字。”
商成洲聽不懂,但他覺得齊染說的很好聽。
而且自己的刀若有夕陽之意,那他用這把刀把人送走,不就有種讓你活不到日落,或是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之類的意思。
很潇灑,很帥氣,确實很合适。
心裡那高興勁兒一泛上來,商成洲便一把撈起齊染搭在窗台上的手,用他的手掌覆住了自己的左眼。
手掌下的皮膚溫熱,齊染甚至能感受到這人眼睛眨動時睫毛輕輕掃過自己的掌心。
他下意識地想收回手。
“别動,給你看個戲法。”
隻是幾息之間,商成洲就放開了他的手,待他的手不再遮擋,商成洲睜開左眼,齊染驚訝地發現他的左眼竟變化成了清透的水藍色。
齊染擡起手指,隔空輕點了兩下,有些出神:“你這是……你有能改變樣貌的仙寶麼?”
商成洲點頭道:“正是,這是我本來的相貌。我母親是北格人,父親……多半就是給了我藍眼睛的人吧。”
齊染沉吟片刻,看着那雙寶石般透亮的鴛鴦眼,緩聲道:“……我在書上看過,雙眼異色其實也算一種少見的病症,卻也不一定是混血之故。”
商成洲一愣,卻笑開了:“這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說,你莫非是在哄我吧。”
齊染隻搖搖頭,不再多說了。
商成洲又擡手捂住自己那隻水藍色的眸子:“但這隻眼睛,确實不能見強光,會流淚,夜晚的視力倒是更好些。所以平常用仙寶遮擋,也算是保護。”
他将手放下,左眼又恢複成了琥珀般的色澤,随即輕扯嘴角,狀似無意道:“你呢?你的袖袋裡是否也有儲物的仙寶?”
絕地天通後,許多凡人也能使用的仙門法寶被人從天澗中帶出,無需仙人的靈力催動,隻需通過特殊的誓石與法寶結契,就可心随意動,随意支使。
隻是人間靈力畢竟日益消弭,百年來已少有凡人能驅使的仙寶了,大多也隻是一些輔助之用的小東西,而最多的就是各類儲物仙寶。
也許是因為在仙門林立的時代,儲物類法寶本也是泛用性最廣的仙寶之一,因而在仙門覆滅之後,也格外容易從仙人的遺寶中尋得。
齊染看着他飄忽的視線,隻回了一個字:“是。”
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商成洲看來看去,沒發現什麼異常。卻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一枚白水晶般剔透,隐隐泛着冰藍色的戒指突兀地出現在了齊染的中指上,他瞪着眼睛彎下腰仔細看了看,确實不是自己眼花。
竟是能随主人心意遮掩自己形狀的儲物法寶!
商成洲心裡頓時有點樂滋滋的,像沒喝上苦藥竟還吃上了蜜餞,三分驚,七分喜。
于是他突然道:“我今年二十,你呢?”
這個話題轉得就非常生硬了。
但當事人沒這麼覺得,隻是很期待地看着齊染。
齊染抿起唇,輕咳一聲,将笑意在呵氣聲中吹散:“我……虛長你幾歲,今年約莫二十有六了。”
于是便看到眼前人又瞪圓了那雙貓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