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采看着他們的身影伴随着嘶啞的哀号消失在白牆的轉角,突然驚覺背後已完全被自己的冷汗打濕了。
他寒潭似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輕輕吐了一口氣。
随即,他運轉流風回雪心決,身影如雪塵飄散般消失在原地。
他要跟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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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開谷——”尖利嘶啞的聲音回蕩,已在這一帶兜了好幾個圈子的段菲菲猛地打了個寒噤。
“什麼聲音?烏鴉的叫聲嗎?怎麼聽着像在說開谷之類的。”她捏着袖子喃喃自語道,又縮着腦袋緊張地望了望四周。
和兄長分開後,這一路上她一個人影都沒見到,氣勢洶洶地走了一段路才想到應該跟着齊染他們離開的方向走。
但這邊隻有相似的白牆黑瓦、芳草雜樹,她已經找不到來時的方向了。
“芳君,芳君,到底去哪裡尋芳君呢?”她一邊漫無目的地晃悠着,一邊嘴裡嘟囔個不停,“既有事尋我,那就趕緊來找找我呀,光讓我一個人費勁兒。”
突然,她耳旁似是傳來一聲女子的輕笑。
段菲菲一個激靈,蓦地定住腳步,從儲物仙寶裡掏出紅木折扇,謹慎地觀望四周。
突然,她覺得眼前一花,一抹粉白虛影突兀地出現又消散,等回過神來,眼前竟隻有一條青石小路。
小路兩旁種着桃樹、鋪着綠茵,每隔幾步路邊還有挂着青苔的石燈,矮矮的竹籬圍牆圈着,遠遠可見桃林深處的白牆屋舍。
“菲菲,來。”
女子的聲音輕缈如雲,卻與方才的輕笑聲有七分相似。
段菲菲被這奇詭的一幕驚得頭皮發麻。
這是什麼?幻術?!
怎麼這麼像話本子裡的女鬼啊啊啊!等書生被勾過去了就和他這樣那樣然後再把他吃掉了這種嗚嗚嗚……
她捏着扇子在院門口徘徊不定,越緊張就越忍不住胡思亂想。
于是,又是一陣輕柔的笑聲傳來,她的眼前再次被那粉白虛影所籠罩,再回過神來,面前隻有一扇半掩的門,青石小徑、石燈和桃林竟皆已在她身後。
強、強制?!
她瞳孔震顫。
“菲菲,進來,莫怕。”
那個聲音在門後響起。
近些聽聲音更加清晰,段菲菲深吸一口氣,隻覺得話本子真是有那麼三分道理。
如此好聽的聲音,如花間鳥語,如清泉擊石,句尾還帶着柔柔的笑音,未見其人已然覺得香風撲面。
她若是個書生,必也會被勾進去的。
段菲菲将扇子在腰間别好,擡頭挺胸,昂首推開了門。
她雖不是個書生,但她也是真想進去看看。
來都來了,不見這一面必會後悔終生。
一進門廳,段菲菲頓時屏住了呼吸,無他,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前的女子确實擁有超出她想象的美貌。
她雙眉細若柳葉,眼尾長而上挑,眼角染着淺淡的薄紅,眸色也并非純黑,細看之下隻覺得有些許泛着赭紅色澤,額間點着桃花花钿,唇下有兩顆紅色的面靥,随着她微微翹起的紅唇,笑意如花、如煙、如水。
她也不言語,隻是以手撐額,斜倚在美人榻上,另一手中輕握一把繪有春桃圖案的團扇,輕輕搖曳,柔柔笑着看着她。
段菲菲和女子對視一眼,然後紅着臉轉過了頭,嘴裡輕輕嘟囔了一句:“芙蓉不及美人妝。”
女子以扇掩唇,笑了起來,段菲菲看着她那随笑聲顫動起來的白玉般的肩頸,和其上罩着的粉白的輕紗,隻覺得像看到了一樹随春風搖擺花枝的桃花。
女子笑聲漸息,以扇指着美人榻斜側的圈椅:“來,菲菲,坐。”
“可餓了,渴了?我給你備些點心和茶水可好?”
說罷,她扇子輕輕一掃,旁邊的桌上竟出現了冒着袅袅白煙的茶水和粉白色的茶點。
段菲菲瞪大了眼睛看着這突然出現的茶點,随即捏着裙子,拘謹地在圈椅上坐下,沒有碰茶水和點心,隻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姐姐,請問你喚我來是為何事呢?”
女子輕搖團扇,看她不用茶點也并不介意,仍笑意融融地看着她:“外間嘈雜,找你來陪我坐坐。”
“若不喜歡這些,我這邊還有許多漂亮衣服,你可想試試?”
“啊?這,多謝好意,但無功不受祿……”
“莫要與我客氣,先前不是還羨慕别人的衣服漂亮?”
女子語聲輕柔婉轉,卻讓段菲菲驚得頭皮一緊。
先前……是指進入天澗前她說的話嗎?這女子為何能知道……
段菲菲想起她被拉入此地前的自言自語,試探道:“芳君……姐姐?”
女子輕搖團扇,笑靥如花。
“在呢,菲菲可是想問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