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和疾病面前,他們都是最普通不過的凡人。
“嘎吱——”
卯時将至,天祥寺的大門被數名家丁合力打開,人群間不由得興起一片騷動。
“退後!退後!”段府的侍衛們高喊着維持秩序。
一名段家管事攜幾名護衛和仆從匆匆而來,在大門口站定後,擡手示意身邊的護衛以内力加成高喊道:“肅靜!義診開始前,還望諸位百姓需知!”
“我段府有幸受醫谷神醫之托,全權代為協辦這幾日義診之事項。因此我段家家主有言,神醫雖慈心,來者無不醫,但我段家卻有斷不能忍之事。”
“由此,請諸位謹記。”
“無故喧嘩,從衆作亂者,請離!”
“胡攪蠻纏,造謠毀譽者,請離!”
“惹是生非,殃及旁人者,請離!”
侍衛的聲音層層回蕩,喧鬧的人群也随之安靜下來。管事四周看了看,見已穩住場面,便側過身高喊道:“若知曉了規矩,諸位便請根據指示入内吧。”
看着人潮緩慢向前,商成洲随手拉過了一個段府家丁,把這匹他先前從段府順來的馬交給他,便轉身離開了。
剛過寺廟拐角,他便輕輕一躍,攀上了圍牆。幾步跳躍間,他尋了個高處且視野開闊的屋頂,便盤膝坐下了。
遠遠一眼,他就看見了齊染。
雖然有半邊身子被來來往往的藥童和侍衛擋着,但商成洲知道那就是齊染。
他今天依舊是一身如雪白衣,卻戴了一頂黑色的帷冒,擋住了面容。
是臉上的傷還未好全,怕吓到來就診的百姓麼?
有個小個子站在他身側一直在和他說些什麼,商成洲仔細辨認了番,覺得那應當是程煜。
他抱着胳膊輕啧了一聲,覺得有些煩躁。
什麼話要說這麼久,今天還要勞累一天,不知道你師叔不耐煩和别人說太多話嗎?
但也不過片刻功夫,百姓們便在侍衛們的引導下進入,程煜則立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商成洲觀察了半響,發現患者應當在入門前便登記好了有哪些地方不适,進來後便直接去尋對應的大夫。
除齊染和程煜外,另有段府的府醫,以及一名臉生的老大夫,四人坐成一列。
那臉生的大夫面前排隊的都是婦人和小孩,府醫和程煜面前排着的卻看不出差别。
他們三人為病患切脈開藥後,記錄病案藥方的小工便直接把方子遞給了齊染。齊染再把一輪脈,在原藥方上做删減增改後,這一趟流程才算成了。
也就是說,其他三人隻要按科診治,齊染一人卻要看過所有來義診的百姓。
他兩天前還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今天起便要連續坐堂五日。
五日,整整五日,這麼多百姓……
商成洲隻覺得心裡那股燥意灼燒得愈加厲害,他眉毛蹙成一團,指尖不斷在腰間的刀柄上輕輕敲打着。
若還在草原,他非得去自己獵兩頭狼回來才算罷休。
好在齊染看診的速度很快,雖一人要看過所有百姓,但其他幾位大夫卻也不是等閑,他若隻需要在原方子上做修改,确實節省了許多精力。
随着隊列逐漸往前,日頭也已漸漸移到了中間。
到了午膳時間,那位商成洲并不認識的老大夫已站起來活動了好幾輪腿腳,便連程煜和段府府醫也忙裡偷閑扒了兩口飯。
但齊染卻仍坐在那處一動未動,為幾位因其他大夫休息而被勻過來的病患看診,隻間歇飲了幾口水。
程煜似是和齊染說了什麼,卻好像被罵了一樣,縮着腦袋狗狗祟祟地坐回原位了。
商成洲又啧了一聲。
突然,他看到那黑色帷帽輕輕抖動了一下,似是往他這個方向側了過來。
他登時吓得手腳僵直,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躲到屋檐後面的陰影裡了。
心髒在胸中“咚咚”直跳,過了半晌,商成洲才又偷偷露了雙眼睛出去,看到齊染如常般在與病人問診,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吐到一半他猛然回神。
等等?我在躲什麼?我又沒做虧心事?!明明是他不占理啊!
他蹲在瓦片上想了半天,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