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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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
程煜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睡眼朦胧地看向對面抱着刀緊閉雙目的商成洲:“商公子,你真的和小師叔說清楚了?我可不想再受罰了。”
商成洲緊繃着臉,耳垂卻已染上薄紅:“自、自然。”
“那便好,我先睡一會兒,麻煩到了芒山山腳下你再喊我。”
言罷,程煜腦袋一歪,竟就靠着馬車車廂睡過去了,不過幾息功夫便打起了小小的呼噜。
這莫非是什麼醫谷弟子的特有技能嗎?!
商成洲想起昨日,恨恨地咬了咬牙。
昨日後半段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的時候,已是今日清晨了。商成洲望着魚肚白的天空,找段府熟悉的小厮要了輛馬車,便把還窩在被子裡的程煜一齊提走了。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齊染。
其實抱一下也沒什麼,部族裡經常有漢子和漢子擁抱,抱得可比齊染的力氣大多了,非要兩人的胸脯肉撞得震天響才算數。
更何況若認真算起來,兩人認識第二日的時候,商成洲就抱着齊染從芒山飛到了苴城;這幾日義診結束回段府的路上,齊染總是半途就開始打盹,他也隻能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攬着他上身将這人摁在胸前,才好讓他不至于從馬上滑下去。
在那些來求診的病人眼裡,齊染是醫谷的神醫,但是在商成洲眼裡,他也隻是個重傷未愈的病人而已。
商成洲習慣照顧病人,便下意識照顧他了。
齊染幫了很多人,那他就幫幫他,這沒什麼,很簡單的活計。
畢竟他身量很輕,神智混沌的時候也很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是個很好養活的人。
所以,他抱一下自己,道兩句謝,再為之前隐瞞的事情說一句對不起……這也沒什麼。
道理是這個道理。
可商成洲回想起那人溫涼的吐息噴灑在自己脖頸,冰涼的指尖如遊蛇般在自己背後劃動,就覺得自己鼻間仿佛仍滿溢着清苦的藥香,背後肌肉更是像被細針紮過一樣、刺撓得發癢。
他略感不适地換了個坐姿,将懷裡的長刀抱得更緊。
段家的高頭駿馬腳程極快,不到半日便将兩人帶到了芒山腳下。
商成洲跳下馬車舒展筋骨,和段府的車夫道了聲謝,轉頭便看見程煜睡眼惺忪地抱着自己的小布囊,手腳并用地爬下馬車。
和車夫作别後,程煜領着商成洲鑽進林間的小道,隻是人仍在犯困,腳下的步伐遲滞又拖沓,還要不時被樹根或者碎石磕絆上兩下。
商成洲擡頭看看天色,隻覺得照這速度,天黑了他們也進不去醫谷。
他索性上前一步,一把提起程煜的腰帶,腳尖一點,便輕身飛上了樹杈。
程煜剛想尖叫,就被呼嘯而至的山間冷風灌了滿口,這下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用自己的小布囊捂着眼睛,迎着風大喊道:“嗚哇商公子!好、好臂力!隻求你一定要抓穩了,我、我害怕啊啊啊——”
高昂尖利的慘叫聲刺得商成洲眉心一跳,低喝道:“安靜點,不會掉下去的。”
他提着程煜飛身掠過密林,不過多時便到了他初遇齊染的那處山間野地。
商成洲抱着胳膊,對手腳發軟坐在地上的程煜道:“我當初就是在這裡遇到你小師叔的。醫谷入口,是不是在這附近?”
程煜迷茫地環顧四周,随後一骨碌爬了起來:“是!商公子跟我來。”
他領着商成洲穿過他先前被華池門刺客追殺的那片密林,最後停在了一棵無比眼熟的雙生柏樹面前。
商成洲:……
他當初在這棵樹面前繞了整整三圈!三圈!
商成洲圍着這棵雙生柏左看右看,甚至上手摳下一塊樹皮,放到鼻下輕嗅了嗅,卻依舊沒看出半點門道,便猜想醫谷果然有獨到的開谷秘法。
他回頭看向程煜,輕擡下颌示意他開門。
程煜卻低着頭,一直在自己的布囊裡翻找,尋摸半響總算摸到一物,遞給了商成洲——赫然便是那琉璃碧桃枝。
商成洲接過碧桃枝,眉頭緊鎖:“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他還以為仙靈碧桃仍留在齊染那邊為他療傷。
程煜疑惑地撓撓頭,有些不解:“嗯?若不帶着它,商公子可見不了谷主。小師叔沒和你說麼,谷主救人要……”
“一件仙遺器,我知道。”商成洲托着碧桃枝,覺得莫名有些燙手。
芳君和仙靈碧桃都栖身其中,商成洲自然不可能再将它當作一件死物随意去做交換。
何況……每次看到它,他總難免想到當時血霧散盡後,齊染那慘烈的模樣,總叫他心裡不痛快。
但他并未多言,隻收起碧桃枝後退一步,将空間留給程煜。
“需要我閉上眼嗎?這開谷的秘法能讓别人聽見麼?”商成洲體貼地問道。
程煜歪着頭眨眨眼,一臉清澈茫然:“不需要啊。”
于是,商成洲便看到他擡起頭,拎着自己的小布囊,對着那棵雙生柏樹扯着嗓子大喊道:
“師祖!開門!我是程煜!我回來了!!!——”
“回來了——”“來了——”“了——”
層層回聲在山林間回蕩。
商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