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澤驚訝道:“怎會?草原上各帳之間零落分散,大家平常并不聚集,若真是疫病,怎會傳播得如此之快?!”
言語間,他又想起齊染的猜測和那疊手稿,頓時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可還記得住在思結諾帳子邊上的,那月邑來的小姑娘瓦莎?她便無事。”
天雅仰頭望向蒼茫暮色,雪山輪廓在天際若隐若現:“也許這真是天神為青橫部降下的怒火,所有聖族人便都要一起承受。”
孟淮澤:“可願給我看下你的症狀?”
天雅垂眸,沉默地解開皮質的束腕,捋起了袖子,卻見一道紫紅色的淤痕自她手腕一直蔓延到肘彎,甚至在她蜜褐色的皮膚上都清晰可見。
她輕聲道:“我的症狀已算很輕,便想着去合川關換些今年要用的鹽巴來。”
“那些症狀重的,臉上都爛了……就和阿父一樣。”
孟淮澤垂眸端詳了半晌,從随身的儲物仙寶中取出針囊,問道:“可否容我施針看下?”
天雅咧嘴一笑道:“随意。”
孟淮澤便取出一根牛毛細針,精準紮入了她手肘下方三寸的位置,再揉搓着針尾,将針尖送入。
針尖甫入三寸,竟就在針口處洇出了一滴紫紅色的血珠,順着天雅的手臂緩緩垂落,在落于地面前被孟淮澤眼疾手快地接入一個小小的瓷瓶中。
但就在那紫紅血珠滴落的一瞬,車廂内卻突然傳來了商成洲幾乎變調的聲音:“齊染?!”
下一秒,車簾被猛地掀開,商成洲橫抱着齊染跪坐在車轅前,大喊道:“孟淮澤?!孟淮澤!!”
孟淮澤聞言回首,瞳孔驟然緊縮——隻見齊染身軀微微顫抖着,蒼白的唇邊竟緩緩溢出一縷鮮紅血色,商成洲将他緊緊摟在懷裡,手忙腳亂地用衣袖擦拭着,卻怎麼也止不住不斷湧出的鮮血。
“松手!你想勒死他麼!”孟淮澤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掌拍在商成洲肩頭。
商成洲茫然地擡頭看他,卻也聽着他的話,下意識地松了些力道。
孟淮澤顧不上與他争執,迅速搭上齊染的脈門,眉頭卻越蹙越緊。
他排開針囊,取出一根細針,手卻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商成洲見狀,急聲道:“你在猶豫什麼?做點什麼啊?!”
“……不行。”孟淮澤的手緩緩垂下,一雙鳳眸晦暗不已,“我探不出他的情況,不能随意下針。他體内‘氣’的平衡極其微妙,稍有不慎都會崩塌。”
他聲音也低沉了下去,啞聲道:“隻有師尊的藥才不會破壞這種平衡……現在不在醫谷,我、我沒辦法。”
商成洲聞言,立時換了個人喊道:“芳君?!芳君在嗎?小桃樹!”
卻見齊染中指上的儲物戒隻亮起了淺淡的粉綠光芒,又瞬間黯淡了下去。
商成洲見狀,手臂上的青筋都崩了出來,卻隻将齊染摟得更緊了些。
懷中人的身軀輕得像一捧落雪,此刻卻在他的臂彎裡顫抖着嘔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胸前濡濕冰涼的觸感讓他突然生出了無與倫比的恐懼,仿佛這捧雪頃刻間就要融化了。
為什麼?明明啟程前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恍惚間,商成洲仿佛又回到了從段氏天澗帶齊染回來的那一刻,隻是彼時的他滿腔怒火中尚存幾分理智,此刻卻隻剩下一種空茫的恐懼感席卷了全身。
……段氏天澗?!
商成洲靈光一閃,猛然擡起頭看向孟淮澤,一雙琥珀眸子宛如流動的黃金般,迸發出熾熱的光芒:“……天雅的血!拿過來一下。”
孟淮澤似有所悟地擡起眉,将小瓷瓶遞了過去:“你是說……?”
商成洲看着蠟丸封口的瓷瓶,低聲道:“他在段氏天澗時,也曾吐血昏迷過……那時他喝了母樹的樹汁。”
他隻猶豫了一瞬,便用拇指輕啟瓶塞,而那封口的蠟丸滑落的一瞬,商成洲頓時感受到懷中人身軀劇烈地痙攣了一下。
孟淮澤顯然也沒有錯漏這一幕,瞳孔驟然緊縮:“這……?!”
站在不遠處的天雅見狀,也微微蹙起眉,頗有些不知所措地後退了兩步:“是、是我的原因嗎?可他明明不是聖族人,也會染上病嗎?”
孟淮澤快速思索着,再擡起頭時,面上已是一副決然神色。
他朝她招手道:“天雅姑娘,來。”
“我師弟體質殊異,可否、借你血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