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好好休息。”他輕歎了一口氣,眸中情緒竟分外複雜,“給我兩天時間,我來給你造一場夢……我也會在夢裡,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
他宛若自言自語般,以極輕的聲音低聲道:
“阿染,讓這場荒唐的遊戲走向終結,送我一個解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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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宮的住處,齊染剛為阿蘇爾處理好傷勢回到了房間,便立刻被商成洲摁在了床榻邊。
“……痛麼?”
商成洲站在他身前,俯身小心翼翼地撕開和血迹黏連的紗布,可面前人的呼吸聲似乎連一絲停頓都未曾出現。
“無礙,”齊染頗有些無奈地歎聲道,“你可以更……随意些,不用顧忌我。”
其他細碎傷口敷上醫谷特制藥膏便已足夠,唯獨希曼金劍留下的那道猙獰傷痕遲遲不見好,甚至在第二試時又撕裂了幾分。
他其實很想自己動手——因為商成洲每次動作前都要反複詢問他的感受——但這人對為他換藥這件事實在展現了超乎尋常的熱情,齊染便隻能任由他折騰了。
“那怎麼能行。”卻聽他卷着紗布,小聲嘟囔道,“不覺得痛不代表不痛。”
齊染沉默了一瞬,突然道:“以前谷主為我配藥的時候,多半時候都比這痛上許多。”
商成洲手上動作微頓,似有所覺地擡起臉,福至心靈般問道:“……你是在與我裝可憐嗎?”
齊染微微挑起眉看着他,灰藍色的眸子裡噙着淺淡的笑:“也許?”
商成洲撇撇嘴,卻突然抓起了他的一隻手,将他微涼的掌心搭在了自己腰間的金鍊上:“那我便當你是在裝可憐了。”
言罷,他又着急忙慌地找補了一句:“隻是看在你還是個傷患的份上!”
齊染輕笑了一聲,手掌卻順勢扣住他的後腰,将人往前帶了一步,又稍稍彎下腰,将微涼的額頭抵在了他暖熱的胸腹處。
“幹什麼呢……紗布還沒纏好呢。”面前人溫涼的鼻息弄得他有些發癢,商成洲有些無措地一手搭住他的肩,似有些想将人推開,實際卻也沒使上什麼力。
“别動,讓我靠一會兒。”齊染輕聲道,“就當看在我是個傷患的份上。”
商成洲聞言,不由得軟下了聲:“……怎麼了?”
“……如果真如維斯塔亞所說,兩天後,我們也許會得到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
齊染的指腹輕輕摩挲過他脊背的肌肉輪廓:“我……是誰?以及,‘阿黎’是誰?”
房間内霎時一片沉默。
齊染擡起臉,灰藍色的眸子直直望着商成洲道:“維斯塔亞先前曾說,他認識的我,是天一的……劍靈。”
商成洲似有些訝然似得微微張開了嘴,片刻後又緩緩合上,最終隻吐出了一個簡短的音節:“喔。”
齊染:“如此平淡麼?”
商成洲抿了抿唇:“隻是覺得,确實挺有可能的。”
他似猶豫了一瞬,又慢吞吞道:“其實……就是……嗯,你持劍的樣子,挺漂亮的。”
齊染微微挑眉道:“漂亮……麼?”
商成洲看着他的表情,疑惑地蹙了蹙眉:“我說得不對嗎……不是你與我說的嗎?漂亮和英俊潇灑是一樣的,就好比美人可以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
齊染聞言一怔,卻又輕輕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越來越大,竟帶着他的肩膀都微微抖動了起來。商成洲從未見過這人如此失态的模樣,一時間竟有些怔愣在了原處。
腰間卻突然一緊——齊染竟扣着他的腰,便這麼帶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
商成洲立刻手忙腳亂地直起身,不想壓着他,卻被面前人雙手環住了他的肩和腰,将他牢牢地按在了自己身上。他怕扯着了齊染肩上的傷,隻輕輕掙動了一下便放棄了抵抗。
“你說得對,”齊染帶着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确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什麼時候說這話了……”
“商成洲?”
“……嗯?”
“無論如何……别怕我,别拒絕我,别抛下我……别留我一個。”
“咚咚”
——宛如胸腔内一個小小的氣泡突然被戳破一般,商成洲隻覺得自己的那顆心奇異地躍動了兩下。
他稍稍撐起上身,低頭看着那雙難得認真的灰藍色眸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想要上揚,又被他迅速用虎牙咬住了下唇,可半晌還是忍不住從鼻腔間漏出一聲有幾分得意的笑來。
他有些妥協似得倒在了這人身上,額頭輕輕抵着他未受傷的那側肩膀。
“齊染。”
“嗯?”
“等我們出去,把草原上的一切安頓好了……我們就去神州大陸其他地方看看如何?我記得你醫谷的屋子裡有許多遊記,但你肯定都沒看過那些景色……”
“你帶我去麼?”
商成洲又有些想笑了,但他隻克制住了自己上揚的唇角,語聲輕快地回答道:“嗯,自然是我帶你去。”
齊染的手指輕輕穿過他的發間,指尖勾纏着微卷的黑發,輕聲道:“那就好了。”
商成洲側過臉靠着他的肩膀,狀似苦惱道:“你又不會騎馬,又不愛和人說話——雖然現在好像說得多些了。但若我不跟着,你怕不是一個人買一摞書便能在客棧裡待上一天了……”
他小聲絮絮說着,卻發現不知何時身邊人的呼吸已變得綿長均勻了起來。
擡頭一看,卻發現齊染竟已沉沉睡了過去,他纖長的霜色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眉宇間也隐約透着幾分倦色。
商成洲這才意識到,第二試一連十二個時辰,這人都未曾好好休息過。
可他自己卻一絲倦意也無,反倒興奮非常。
但看着面前人安靜的睡顔,商成洲仍下意識放輕了呼吸,又忍不住高興地往他頸窩裡拱了拱,卻也不敢真的吵醒對方。
“說好了。”
他貼着齊染的耳旁小聲道。
“可就不能再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