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劍仙大人嘴上光說可沒意思,”他伸出手來,朝天一比劃了個姿勢,“不表示表示麼?”
天一聞言卻微微一笑:“我若出手,期間難免扯上因果……”
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天空:“恐怕這結果,你我都不願見到。”
“不過嘛,”他看向一旁已經抱着酒瓶子對口喝的人,“阿黎和小染,應當能幫你們做點事……”
維斯塔亞的眸子亮了亮,看着齊染笑道:“你若這麼說,我卻有幾分興緻了。”
齊染微微蹙了蹙眉,并沒有理會他們擅自給自己安排的任務。隻上前一步,拎住某個正揪着希曼金發不放的家夥的後領輕輕一抖,便又從那件破舊的白袍下抖出一團眼熟的黑霧
“哐啷——”翻湧的黑色霧氣戀戀不舍地抱着酒瓶子,卻将那柄黝黑的長刀落到了地上。
天一站起身,将長刀撿起别在腰間,朝維斯塔亞笑道:“阿黎醉得厲害,可有住處給我們歇歇腳?”
“自然。”維斯塔亞引着幾人穿過回廊,來到一處僻靜的房間。
那團泛着詭異橙紅火芒的黑霧始終靜靜地飄在衆人身後,一邊飄着瓶子裡的酒便肉眼可見地變少。最終它将空瓶子一丢,晃晃悠悠飄到了齊染的肩頭,像一團軟綿綿的烏雲般趴了下來。
維斯塔亞餘光瞥見這場景,笑道:“若這麼喜歡,我待會兒再遣人多送點來。”
“他平日被人管得嚴,很少喝酒,”天一道,“不過我可是來者不拒的,有什麼好酒盡管拿來。”
齊染聞言神色未變,這團黑霧看着輕飄飄的,趴在肩上卻頗有份量,皮膚接觸到的地方甚至還傳來了細密的疼痛。但他面上依舊是一副冷淡模樣,隻用指尖輕輕托住了那團黑霧,免得他滑落下來。
待維斯塔亞告辭離去,齊染立即将那團黑霧安置在軟榻上。看着它不安分地翻湧着,最終如一張黑色絨毯般将自己攤得平平的。
他突然輕聲道:“你是故意的嗎?”
“什麼故意的?”天一單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倆。
齊染:“故意仍由他……打斷他們的話。”
天一低笑了一聲:“阿爾達·希曼……這個人不尋常,這種有理想的年輕人,是最有煽動力的,連我都被他說得鬥志昂揚了。”
“但是這種事情,若一時沖動應下,日後反悔,反而麻煩。”
“維斯塔亞是個聰明人,他需要時間權衡利弊。”
齊染聞言并未應答,隻是伸手捏了捏那團黑霧,惹得他不滿地蠕動了兩下,又擡起手看着自己被細密的刺痛蟄得泛起紅痕的指尖。
天一解下腰間的刀,放到軟榻旁:“阿黎便交由你了,小染,早點歇息吧。”
齊染看着天一離去的背影,指尖輕輕劃過了黑霧的邊緣,看着它微微顫動,先是瑟縮地退離他的手指,又緩緩地伸了回來,将他的指尖一點點卷了進去。
齊染垂眸,指尖輕輕攪動着這一團神奇的力量,低聲道:“……你到底……是什麼呢?”
黑霧沒有回答,隻是懶洋洋地翻湧了一下,随後便徹底攤開,不再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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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成洲“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裡他跟什麼人打了驚天動地的一架,随後被一個讨厭的家夥困在令人呼吸不暢的結界裡……然後他就被帶到了奇怪的地方,聽着旁邊的人說了許多聽不懂的話。
他的意識剛剛浮出混沌,腦袋仍有些暈暈沉沉的,眼前也有些許模糊,便下意識想擡手揉揉太陽穴——
等等,我的手呢?!?!
商成洲驚恐地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軀體化作了一團濃稠的黑霧,在軟榻上翻湧着。這團霧氣時而凝聚時而散開,卻始終無法形成熟悉的肢體輪廓。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想喊出聲,卻一時找不到自己的發聲途徑,慌亂間,眸光卻瞥見不遠處的軟椅上靠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抱着一柄泛着幽藍寒光的長劍閉目小憩,如瀑的黑發幾乎垂落至腳踝,襯得膚色愈加蒼白。
商成洲一時有些不敢認——畢竟齊染的頭發是雪白的,可面前人的五官輪廓又是如此熟悉。
就在此時,那人似有所覺般,緩緩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瑩藍得近乎妖異的眸子,冷得仿若冰川深處封存了千萬年的冰晶,卻剔透得仿若能映出人影。
商成洲一怔,霧氣般的身體似也随着他不平靜的心緒劇烈地翻卷起來。
齊染靜靜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緒淡漠得接近虛無,仿佛隻是在進行簡單的審視或觀察。
“……齊染?”商成洲下意識懵懵然喚道。
卻見對方緩緩挑起眉梢,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你不是阿黎。”
依舊是他熟悉的清淺聲音,卻比往日多了幾分堪稱疏離的冷意。
“那麼……你又是誰呢?”